站在门外的靳武,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脚步虚浮地晃进来。指着身后几名军士手里的篮子,舌头有些打卷,“这儿有葡萄,你们玩累了就吃点,解解渴。”
梨子本是常见水果,只是某些品种结果比较早,这才显得特殊。与之相比,还是葡萄金贵些。
军士放下一篮子绿莹莹的葡萄,其余的都往宴会那边送了。倒不是克扣,实在是小孩肠胃娇弱,吃多了凉性果子容易闹肚子。
靳武挨着段晓棠坐下歇脚,见她身子一个劲往后仰,几乎要躲到椅子背后面去,不由得苦笑道:“段将军,我就歇一小会儿,你别表现得这么嫌弃成吗?”
段晓棠皱着眉,往旁边挪了挪,“你们喝酒的人,哪懂我们不喝酒的,闻见酒气有多遭罪。”
靳武把头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你做菜不还用酒调味吗?”
段晓棠强调,“那不一样。调味是提鲜,跟满身酒气是两码事。”
厨海广阔,靳武并不打算遨游,只对着不远处一个小孩勾了勾手。那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里的梨子递了过来。段晓棠认出他,像是武俊江的小儿子。
武家小子见梨子没了,便跑去篮子里抓了串葡萄。刚下枝的葡萄可不像杏花村的葡萄酒含糖量满格,酸还是甜,全看运气。这小子显然运气不佳,刚咬了一颗,就酸得直吐舌头,小脸皱成了一团,逗得周围人直笑。
刚刚还在说孔融让梨的故事,这会就看见了现实。
许是段晓棠的目光太过直白,靳武啃了口手里甜中带酸的梨子,含糊解释,“他要是不给,说不定我就要收拾他了。”
段晓棠挑眉:“你好意思?一大人抢孩子的零食。”
靳武不以为耻,耸了耸肩说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孔融未必是心甘情愿拿小梨,说不定是打不过其他兄弟呢?”
越是没什么,越宣传什么!
《三国演义》里的孔融,可半点看不出四岁让梨的灵慧,更不像个能打的狠角色。
段晓棠再次明白一个道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些人能玩到一块,不是没道理的。
靳武歇够了,又摇摇晃晃地往宴席那边去拼酒,临走前不忘叮嘱,“外面日头毒,你们就在屋里玩,别乱跑。”
糙汉子皮糙肉厚不怕晒,可这帮娇养的小郎君、小娘子不一样,玩疯了晒伤了,最后还得左武卫来背锅。
庄曙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屋里太闷了。”
靳武摆了摆手,脚步踉跄着往外走,“那你们就在墙阴底下活动,别往太阳地里钻。” 他该说的都说了。
其他人呼啦啦又凑到一起,准备开始下一轮游戏。
冯昊麟没加入,他在家时屋里总放着冰块,跟王玉耶亲亲热热地消暑,惬意得很。出来虽有一堆小伙伴,可日头实在太毒,要是左武卫也有冰块就好了。
小孩子精力再旺盛,也经不住暴晒。没过多久,连领头疯玩的范静仪都跑了回来,小脸晒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
大孩子自发帮着小孩子擦脸擦手,不管是平民家还是高门大户,大多是这么 “大带小” 过来的。只是这擦脸的效果嘛,也就比前一轮吃得满身菜汤时强点,脸上依旧红一块黑一块的。
范静仪向来对段晓棠颇有好感,只是平时总没什么机会直接交流。这会儿凑到段晓棠跟前,仰着小脸祈求,“段将军,你能给我们讲故事吗?”
段晓棠扫了眼屋里,室内摔跤的占了大半地方,留给其他人的空间确实不大,讲故事倒也算个安静的消遣。温声道:“想听什么故事?”
宁乾第一个举手,“行军打仗的!”
段晓棠失笑道:“这得叫范二讲给你们听,那才叫精彩。”
宁乾瘪着嘴,“范二哥嘴里说的,都不知道哪句真的,哪句是假的。”
庄曙说句公道话,“假倒是不假,就是夸张,三分能说成十分。”
范静仪眼珠一转,抱着宝檀奴往上举了举,兴奋地说:“那就讲仙女的故事!会飞的那种!”
宝檀奴虽听不懂具体意思,却也跟着扑腾着胳膊附和,“仙女!仙女!”
段晓棠对女孩子总多几分耐心,斜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开口,“那就讲仙女的故事。”
话音刚落,几个年长的男孩子明显没了兴趣,有的开始摆弄手里的葡萄,有的凑到一边说悄悄话。
段晓棠全不在意,继续说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听过吗?”
庄曙回答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范静仪也点头,“七夕乞巧的时候,我还穿了针呢!”
段晓棠不清楚大吴版本的牛郎织女是怎样的,便说起自己从小听来的那个。
“织女是天帝的女儿,最会织布,能织出天上最灿烂的云霞。有一天,她跟姐妹们下凡游玩,在一处风景优美的湖泊里沐浴。”
“凡间有个孤苦无依的放牛娃,大家都叫他牛郎,家里就只有他和一头老黄牛。这天老黄牛突然开口说话了,说天上的仙女下凡了,只要拿走她们的羽衣,她们就再也回不了天上。还说牛郎要是能留下一个,就能娶到媳妇了。”
“趁着仙女们沐浴的时候,藏在芦苇丛里的牛郎,看见织女长得最漂亮,一下子就动了心。他跑出来,抱起织女的羽衣就跑。其他仙女吓得赶紧上岸穿好衣裳飞走了,唯独剩下了织女。”
虽说段晓棠讲的牛郎织女故事,跟他们往常听的不太一样,可这角度倒是新鲜,连原本没兴趣的男孩子都竖起了耳朵。
段晓棠继续说道:“织女没了羽衣,又急又害羞,没了办法。牛郎把她带回自己四面漏风的家,说只要她肯留下,就把羽衣还给她,还说自己有多喜欢她。织女见他看着老实憨厚,也就答应了,留在凡间跟他成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