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娘出手,就是不一样。“唤醒”母子间的温情,易如反掌。
白秀然把 “安抚” 好的儿子交给乳母,嘱咐道:“给他喂点水。”
眼泪都是水做的, 哭了这么久,眼泪流了不少,总得补点水。
一场家庭大战就此虎头蛇尾地落下帷幕,一旁的吴越看得意犹未尽。瞎琢磨着,刚才还盼着白秀然执行家法,他厚着脸皮带宝檀奴去观摩一回。
虽说不知道徐家为何管着徐六筒的饮食,但 “管孩子” 的目的是相同的。
正所谓 “打在筒身,痛在宝心”,杀鸡儆猴是也。
可惜白秀然最后的温柔,让吴越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段晓棠趁机跟在白秀然身后,准备一起离开, 再待下去,指不定还要应付吴越多少问题。
白秀然边走边问,“平安送回去了?”说的是顾家老小。
段晓棠点了点头,“嗯。”顾宅距离东市不远,来回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
白秀然忽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几分纠结:“你说…… 我要不要给六筒安排点猪油渣?”
在其他专业问题上,段晓棠向来不轻易发表意见,只推托道:“你该去问婉婉。”
白秀然坦诚道:“婉婉说了,让我自己看看,要不要把六筒的肉糜粥换下来。”
段晓棠灵机一动,故意逗她,“猪油渣熬粥,味道应该不怎么样吧!”
白秀然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他能吃出什么来?”
语气里满是对儿子 “美食品味” 的嫌弃。
毕竟一个挣扎在温饱线、给什么吃什么的孩子,你让他点评 “糖醋” 和 “麻辣” 哪个更好,的确是难为人了。
二楼走廊的栏杆上,扒着一群 “看热闹不嫌事大” 的闲人。
袁昊嘉、卢照等人正探头往下瞅,刚才徐六筒哭闹、白秀然 “拎娃” 的场面,全被他们看了去。
袁昊嘉咂咂嘴,摇头晃脑道:“居然没打起来!”
单方面打起来也行啊!
就目前双方实力对比来,互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还等着看场热闹,结果就看了个虎头蛇尾,实在不过瘾。
卢照在一旁听得发笑,打趣道:“那可是你表外甥,你倒盼着他挨打?”
袁昊嘉半点不觉得不妥,理直气壮道:“别说外甥,小时候二郎挨打,我们也乐意看。”
除非是他们几个一起犯事、一起受罚,才会收起看热闹的心思,否则 “隔岸观火” 的快乐,谁懂啊!
顿了顿,又带着几分遗憾补充,“也就是大表哥年长…”见不到他受罚的“英姿”。
卢照虽没有亲兄弟,却也想起小时候的事。见那些平日里不对付的卢家远亲子弟挨打受罚,心里竟也觉得解气。
顺着袁昊嘉的话茬,笑着回了一句,“那白二应该也挺乐意看你们受罚的。”
这话刚落,雅间里的白湛就探出头来,连忙亲口否认,“绝对没有。”
他有证据,“舅舅心软,袁三、袁四从小到大就没有挨过几次。”更别提,留给外人“参观”的机会了
哪像他,父母哥姐轮番上阵。
卢照想起小时候受的“爱的教育”,感慨一句,“真是同人不同命。”同样是世家子弟,待遇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袁昊嘉却不认同,摆了摆手,“怎么会是‘同’呢?”
“你能领兵上阵,支撑门楣,我们只能在长安混吃等死。”
袁家对他们的要求本就不高:承欢膝下,延绵子嗣,别闯出大祸,旁的什么功名利禄,一概不求。
这般清晰的自我认知,让卢照都无话可说。
只能说同一个世界,不同的爹娘,养出来的孩子,路子也差得远。
正说着,袁昊安从雅间里走出来,拍了拍手招呼道:“我去楼下方便,你们谁也一起?”
他刚才在雅间里已经问过一圈了,只是没人响应。
一群大男人,实在不理解这种相约去茅房是何心理,眼下又没有迫切的生理需求,自然没人附和。
卢照掂量着待会再大喝一场,“去,去,去!”
袁昊嘉摆手,“既然你去了,那我就不去了!在这儿等着你们。”
袁昊安作为春风得意楼的熟客,熟门熟路地在前头带路,“阿照,我们走。”
两人刚走到楼梯口,就恰好遇上了从三楼下来的六娘。依旧穿着那身利落的男装,见两人要下楼,笑着问道:“两位这是要离开了?”
虽知道六娘是女子,且从未掩藏过身份,但 “去方便” 这种私密事,实在不好对她说。
袁昊安打个哈哈,,含糊道:“没有,就是下去走走,透透气。”
六娘追问,“今日文会出了那么多好诗,两位可有中意的?”
这话一出,袁昊安和卢照都愣住了。
一个是常年混日子的 “学渣”,一个是满脑子拳脚功夫的 “武夫”,讨论 “诗文”?这哪是他们能插上话的领域?
袁昊安憋了半天,随口扯了一句:“林娘子那一首吧!就是厚朴黄连味道都太苦了,和青梅放在一起,总觉得不搭。”
旁的地方都是少数服从多数,但被苦药汁子折腾过的人看来,那必须多数服从少数。
六娘转而问隔了一个身位的卢照,语气带着几分好奇,“你呢?”
她刚才听周围人都亲昵地叫他 “阿照”,不称姓也不唤排行,再看他身上的衣裳,虽少有配饰,料子却是上等的,还能与白湛等人往来,想来出身定然不低,只是不知具体是哪家子弟。
卢照直接摆烂,“我是来吃饭的。”
转头扫了一眼四面墙上的诗,补充道:“恰巧遇上了。”
别说今日恰逢其会,就是往日来,他也只是单纯来用餐的。
在他眼里,再好的诗,也不如一盘烤鸭实在。
六娘听到这话,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意顿时有几分僵硬。
袁昊安热闹看得正起劲儿,下楼梯时脚下没注意,一脚踩空,身体瞬间往前倾:“啊 ——”
他双手胡乱挥舞,慌乱间竟带得旁边的六娘也晃了晃,眼看两人都要摔下去。
电光火石间,卢照眼疾手快,伸出双手分别拽住了两人的后衣领,硬生生把人拉了回来。
袁昊安站稳后,低头望了望底下陡峭的楼梯,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声音都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阿照,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摔下去,我这腿怕是要断了!”
卢照收回手,拍了拍掌心的灰,带着几分不屑道:“我看你还是回去继续睡祠堂吧,至少在祠堂里不会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