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雅站在一旁,为沈岩的杯中续上热茶,动作轻柔。
“不出所料。”
她轻声说。
“没有人能拒绝亲手复仇的诱惑。”
沈岩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窗外维多利亚港的璀璨夜景。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选。”
他放下茶杯,转过身,看向吴雅。
“港城这边,珠宝公司的架子搭起来,需要些时间。”
“集团总部的事务,不能没人盯着。”
吴雅正在整理文件的手,顿住了。
她抬起头,迎上沈岩的目光。
“沈总,您的意思是……”
“你明天回都市。”
沈岩的语气,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吴雅的嘴唇,微微抿了一下。
“可是,港城这边鱼龙混杂,鲨鱼林和吴东的人,未必会善罢甘甘休。”
“您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这是她的心里话。
也是她唯一能说出口的,留下来的理由。
沈岩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一条地头蛇,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他们还没那个胆子,敢在半岛酒店动手。”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不夜城。
“比起这些,京城的人工智能项目,才是重中之重。”
“陈光科能搞定技术,但运营和对接,我只信得过你。”
“国金资本和安然那边新一轮的尽职调查马上就要开始,我需要你回去,亲自盯着。”
他的话,条理清晰,每一个字,都说在了吴雅无法反驳的点上。
她知道,他说的都对。
深岩科技,是他们一起从废墟里建立起来的王国。
人工智能,是这个王国未来的核心。
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到这个核心的稳定。
而她,是沈岩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是负责稳固后方的关键人物。
她没有理由拒绝。
可……
她的目光,落在了沈岩的背影上。
宽阔,沉稳,却也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孤寂。
她想留下来,陪着他。
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在他处理事务的时候,安静地站在一旁,为他添一杯茶,整理一份文件。
对她而言,就足够了。
但她不能。
理智,终究战胜了情感。
吴雅深吸了一口气,将心里那点不舍与担忧,全都压了下去。
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干练与平静。
“我明白了,沈总。”
“我这就订最早一班回京城的机票。”
她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
“您……自己多保重身体。”
“这边的应酬,能推就推了吧。”
“您的胃,不太好。”
沈岩没有回头。
他只是看着窗外的灯火,淡淡地“嗯”了一声。
“到了公司,给我消息。”
“是。”
吴雅不再多言,躬了躬身,转身退出了房间。
房门被轻轻带上。
偌大的总统套房里,又只剩下沈岩一个人。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宁客,是我。”
“帮我约一下东升集团的陆铭,就说,我想跟他谈一笔关于‘维多利亚珠宝’的生意。”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洞悉。
“沈总,您这是把我当成您的私人助理了?”
宁客的声音,总是这样,三分玩笑,七分认真。
沈岩走到酒柜旁,为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冰块在杯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没办法。”
他靠在吧台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声音平淡。
“我认识的人里,人脉最广,办事最牢,嘴巴最紧的,就一个宁总。”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尤其是这种听起来像是实话的马屁。
宁客在电话那头,又笑了起来,这次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愉悦。
“行了行了,沈总的面子,我怎么敢不给。”
“帮,这个忙我帮了。”
话锋一转,宁客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好奇。
“不过,我多嘴问一句。”
“东升集团的陆铭,跟您八竿子打不着吧?”
“维多利亚珠宝那摊子烂事,港城里但凡有点门路的,都躲着走。您这怎么还主动往上凑?”
沈岩轻轻晃动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漾开一圈圈涟漪。
“宁总觉得,一个快要沉底的品牌,还有什么价值?”
他不答反问。
宁客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快速盘算。
“价值?”
“招牌烂了,设计师没了,渠道也断了。除了贺家那点不值钱的同情分,我想不出还有什么。”
“哦,对了,还有一屁股烂账。”
沈岩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灼热。
“如果,我说如果。”
“贺家的东西,不止那一屁股烂账呢?”
“如果,贺家孙女手上,还握着能让整个珠宝界都眼红的东西呢?”
宁客那边,呼吸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他是个聪明人。
一个靠着信息差和人脉网,在各方势力间游走自如的掮客。
沈岩的话,虽然说得含糊,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脑中的某扇门。
能让整个珠宝界眼红的东西。
贺家。
陆铭。
维多利亚。
这些词串联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贺家那三本传说中的手稿?”
宁客的声音,压低了。
沈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宁总,你只需要帮我约到陆铭。”
“剩下的,你看着就好。”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然后,宁客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我明白了。”
“沈总,您这是准备在港城这条河里,扔一块石头啊。”
“不,是炸药。”
宁客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他忽然觉得,港城这潭水,要变得有趣起来了。
“三天内,我会安排好。”
“等我消息。”
“好。”
沈岩挂断电话,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次日。
上午十点。
半岛酒店,大堂酒廊。
悠扬的钢琴声,在空气中流淌。
贺婉晴穿着一身得体的米色套装,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咖啡,已经有些凉了。
她看上去,比昨天镇定了不少,但紧紧握着手包的指节,还是泛着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