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岩准时出现。
他没有穿西装，只是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拉开贺婉晴对面的椅子，坐下。
没有多余的寒暄。
他将一份文件，推到了贺婉晴面前。
“看看。”
“条款跟我昨天说的，一字不差。”
贺婉晴深吸一口气，拿起文件，一页一页，看得极其仔细。
她签下名字的那一刻，感觉自己像是在签署一份出卖灵魂的契约。
但她没有犹豫。
“签好了。”
她将文件，推了回去。
沈岩拿过来看了一眼，便收进了随身的公文包里。
他叫来服务生，又要了一杯黑咖啡。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计划的细节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贺婉晴的心脏，猛地一跳。
复仇。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带任何情绪，就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贺婉晴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我……我该怎么做？”
沈岩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你什么都不用做。”
“不，准确来说，你需要做的，只是配合。”
“配合我们，演一出好戏。”
他将一张A4纸，放在了桌上。
纸上，只有一个标题。
“凤凰计划。”
“这是我们整个计划的代号。”
沈岩的手指，点在了标题下方。
“计划，分为五步。”
贺婉晴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手指。
“第一步，引蛇出洞。”
沈岩的声音，沉稳而清晰。
“我已经找人，去约东升集团的陆铭了。”
“名义，是商谈收购‘维多利亚珠宝’的烂摊子。”
贺婉晴的脸色，瞬间变了。
“什么？收购？”
“你不是说……”
沈岩抬起手，打断了她。
“陆铭和吴东，处心积虑想得到的是什么？”
贺婉晴愣住了。
“是……是爷爷的手稿，是维多利亚的品牌。”
“不，他们要的，是彻底毁灭贺家，然后将‘维多利亚’这个名字，据为己有，洗白成他们自己的东西。”
沈岩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析着人性的贪婪。
“一个急于出手的卖家，一个贪得无厌的买家。”
“你说，陆铭会不会动心？”
贺婉晴明白了。
这是一个诱饵。
一个让陆铭以为沈岩是个不懂行的过江龙，想要趁机捡便宜的诱饵。
“他会的。”
贺婉晴咬着牙说。
“陆铭这个人，自大又贪婪。”
“很好。”
沈岩的手指，滑到了第二行。
“第二步，金蝉脱壳。”
“在你跟陆铭虚与委蛇的时候，我们会立刻在开曼群岛，注册一家新的离岸公司，我叫它‘涅槃珠宝’。”
“这家公司，会以第三方债务转移的方式，合法承接维多利亚珠宝所有的资产和债务。”
“同时，我们会发布一份由你签署的，面向全球的声明。”
沈岩看着她，一字一句。
“声明内容很简单：你，贺婉晴，作为维多利亚珠宝的唯一继承人，将永久放弃这个品牌，并由‘涅槃珠宝’，继承贺老先生的设计理念与所有未公开手稿的版权。”
贺婉晴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放弃“维多利亚”。
这四个字，像一把锥子，刺进了她的心里。
那是爷爷一生的心血。
“为什么要放弃？”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因为‘维多利亚’这个名字，已经被陆铭和吴东污染了。”
沈岩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一个被假货和丑闻缠身的品牌，救不活。”
“与其在泥潭里挣扎，不如一把火烧了，在一片焦土上，重建一座新的宫殿。”
“涅槃珠宝。”
贺婉晴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
浴火重生。
她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比维多利亚，更适合现在的她。
“当陆铭以为自己即将吞下‘维多利亚’这块肥肉时，他会发现，自己拿到的，只是一个空壳，和一个烂透了的名声。”
“而我们，已经带着贺家真正的宝藏，完成了转移。”
贺婉晴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仿佛已经看到，陆铭在签下合同后，发现真相时那张错愕、愤怒、扭曲的脸。
一股病态的快感，从心底升起。
“第三步。”
沈岩的手指，继续向下。
“星火燎原。”
“涅槃珠宝成立后，第一件事，就是发布我们第一季的新品。”
“设计，就从你那三本手稿里选。”
“但不是直接用，而是由你，在原有设计稿的基础上，进行二次创作。”
“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贺家的设计灵魂，没有死。它，回来了。”
贺婉晴的心跳，开始加速。
设计。
这是她最热爱，也最痛苦的东西。
她已经很久，没有拿起过画笔了。
“然后呢？”
“然后，就是等待。”
沈岩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等吴东和陆铭，跳出来，指责我们抄袭。”
“他们一定会这么做。”
“因为他们手上，有大量的，根据你爷爷手稿仿制的‘作品’。”
“他们会拿出那些赝品，作为证据，反咬我们一口。”
贺婉晴的呼吸，屏住了。
她想到了，这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那我们怎么办？”
“这就是第四步。”
沈岩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纸上。
“釜底抽薪。”
“在他们叫嚣得最厉害，舆论发酵到顶点的时候。”
“我们会召开一场全球直播的发布会。”
“发布会上，你会亲自出面，将三本手稿的原稿，公之于众。”
“我们会请来全球最顶尖的笔迹鉴定专家，纸张年代鉴定专家，以及珠宝设计史的权威学者，现场进行鉴定。”
“我们要让全世界的人，亲眼看着，陆铭和吴东的谎言，是如何被一页一页，撕得粉碎。”
“我们要让东升集团卖出去的每一件赝品，都变成一把打向他们自己脸的耳光。”
贺婉晴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场发布会。
聚光灯下，她捧着爷爷的手稿，那些被污蔑，被仿冒的线条，在全世界面前，绽放出它们本该有的光芒。
而陆铭和吴东，将会在亿万人的注视下，成为一对卑劣的窃贼，一个无耻的骗子。
他们的商业帝国，将会因为这场直播，瞬间崩塌。
这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