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
两侧包抄而至的铁骑直接迫近。
那些挺直的长矛带着破空锐响,如数条吐信的毒龙,狠狠刺向纳兰千泷毫无防备的后心!
但终究是迟了半步。
纳兰千泷在崖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追兵,看了一眼这让她狼狈至此的人间,眼中掠过一丝复杂到极点的情绪——
有恨,有不甘,有解脱,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
这一眼,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与情感。
没有丝毫犹豫,她的身体向后一倾,像一只毅然赴死的白鹤,朝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纵身跃下!
“不!”
惊怒的吼声被风声撕碎。
雷震岳魁梧的身躯炮弹般冲到崖边,猛地俯身向下望去。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漆黑,目光所及,只有一片吞噬光线的虚无。
他粗重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这深沉的夜色将崖底彻底掩藏,但仅凭这令人心悸的高度……就是一块精铁砸下去,怕也要粉身碎骨,何况是血肉之躯?
他心中虽然已认定那女人绝无生还可能,但一丝谨慎仍占据上风,猛地直起身,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走,立刻寻路下去!”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士兵立刻紧张地应诺,开始在悬崖边缘摸索着寻找可供攀援而下的路径。
……
与此同时。
南山别院一处偏僻的厢房。
门口守着四名执金卫缇骑,见楚奕二人到来,无声行礼,推开房门。
厢房内只点了一盏油灯。
柳普虽然身上的衣服还算齐整,但那份属于当朝宰相的威仪早已荡然无存。
脸色灰败,眼中布满血丝,显然心神不宁。
楚奕一死,事情就麻烦了!
他身旁的柳琦更是不堪,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面如死灰,眼神涣散,仿佛随时都会瘫软下去。
毕竟,陛下亲口下令的软禁,这其中意味有多严重,是个人都能想清楚。
突然。
沉重的门响,如惊雷炸在柳普耳边。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骤然射出两道精光!
当看到楚奕长身玉立,完好无损地跨过门槛走进来时,那眼中的光芒瞬间暴涨,几乎要喷薄而出,化作实质的狂喜。
楚奕还活着!
这对柳氏而言,简直是绝境中降临的一线天光!
意味着柳氏那摇摇欲坠的根基,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侯爷!”
柳普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巨大的激动。
他从椅子上挣扎起来,踉跄着向前扑了几步,激动得语无伦次,看上去十分关心楚奕。
“侯爷你无恙!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真是祖宗保佑!”
“那……那胆大包天的逆贼可曾擒获?竟敢劫持侯爷,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必要将其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楚奕神色淡漠,如深潭古井,面对柳普的夸张表现,不起丝毫波澜。
“柳相,请坐。”
这平静无波的四个字,像一盆冰水浇在柳普头上,让他发热的头脑瞬间冷却。
他这才迟钝地注意到,楚奕身后那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轮椅上,坐着萧隐若。
油灯微弱的光线,斜斜打在萧隐若那张冷艳绝伦却又冰冷如玉石的脸上。
那毫无暖意的目光穿透昏暗,直直刺向柳普,让他心头猛地一紧,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萧指挥使也来了,今夜真是多事之秋……”
“分内之事,谈不上劳烦。”
萧隐若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她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如淬了寒冰的针:“柳相可知,今夜胆敢劫持楚侯爷的那名女刺客,究竟是何方神圣?”
柳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巨锤狠狠擂中,猛地一沉,面上却极力维持着茫然和困惑:
“这等亡命之徒,老夫如何知晓?只听闻是些不知死活的江湖宵小逆贼?”
“她叫纳兰千泷。”
楚奕的声音接过了话头,依旧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武林盟主,天下第一盟之主。”
“什……什么?”
柳普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撞在椅背上,发出轻微一声响。
“竟是这等通天大寇?那可曾擒住了?”
“让她跑了。”
“跑……跑了?!”
柳普的脸色瞬间又是一变,隐隐意识到有些不妙,不由得将声音拔高。
“那这可如何是好?此等要犯流窜在外,后患无穷啊……”
“不过……”
楚奕像是不经意间想起了什么,缓步踱到一扇小窗前,背对着柳普父子。
“柳相,她临走之前,倒是留下几句颇为有趣的话。”
“她说是有人出了三万两黄金的天价,请她入惊,专为取我性命而来。”
柳普如被火燎到一般,“霍”地从椅子上弹起,脸上堆砌出极致的愤怒和忠贞。
“是谁?!侯爷!竟有人如此丧心病狂!”
“此事必须彻查!彻查到底!”
“老夫愿倾尽柳氏一族之力,协助侯爷,揪出这幕后黑手,碎尸万……”
楚奕猛地转过身,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深邃的目光如同两把出鞘的绝世名刀,瞬间锁定了柳普。
“她说,付钱的人,姓柳。”
死寂。
柳普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像是被人抽干了全身的血液。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漏了气的风箱,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因为在那一瞬间,一个冰冷彻骨的认知狠狠攫住了他——楚奕要栽赃!
而且,是以一种明目张胆、近乎羞辱的方式。
他太清楚这位侯爷的手段了,凡是被楚奕盯上并“栽赃”的人,无一例外,全都付出了远比死亡更惨痛的代价。
家破、族裂、名毁、财散。
一股冰冷的湿意,瞬间浸透了柳普后背的层层官袍,贴着皮肤,带来灭顶的寒意。
“楚侯爷,你听错了吧?”
“这,怎么可能姓柳,本相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