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排到她时,姜婵一个箭步冲上前,找准空隙把陶罐斜插进水坑,她特意选了个刁钻的角度,既不会搅起太多泥沙,又能最大限度地接水。
她专注地看着陶罐慢慢沉入水中,水面上的浮沫和杂质被挤到一边,相对清澈的中层水渐渐灌入罐中。
陶罐终于接满,她小心地提起罐子,浑浊的水面上还漂浮着几根草屑,但已经比其他人罐里的“泥汤”干净多了。
姜婵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现在,她得赶紧找个隐蔽处把水净化了。
……
姜婵抱着装满浑水的陶罐,快步绕到一处倒塌的土墙后面,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后,立刻将陶罐送进空间。
空间里的净水器安静地立在角落,姜婵熟练地将陶罐放在进水口,按下启动键,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浑浊的黄褐色液体被缓缓吸入。
透过观察窗,她能看到层层过滤的过程:
第一道粗滤网拦住枯叶和泥沙;
第二道活性炭吸附异味和杂质;
最后一道纳米膜过滤掉微生物和毒素!
随着指示灯由红变绿,清澈的水流开始从出水口滴落,姜婵连忙拿出另一个干净的陶罐接住。
原本10斤左右的浑水,经过净化后得到了近9斤清水——这个出水量比她预计的还要好。
姜婵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这是逃荒以来第一次感到一丝轻松,有了净水器,至少饮水问题暂时解决了。
当姜婵回到破屋时,小桃还坐在干草堆上,正小口小口地啃着那块饼,孩子吃得很小心,每一口都要嚼很久,生怕吃得太快会饿得更快。
突然,小桃剧烈地咳嗽起来,整张小脸憋得通红,她慌乱地拍打胸口,一块干硬的饼渣卡在喉咙里,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喝!”姜婵一个箭步冲上前,把刚净化好的水递过去。
小桃双手捧着陶罐,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大口,清水冲下卡住的饼渣,她的呼吸终于顺畅起来。
她看着陶罐中明显下去了一截的水,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喝太多了!我不该喝这么多的……水……水太金贵了……”
她小小的身体因为自责而颤抖,手指无措地绞着破旧的衣角,仿佛犯下了弥天大罪。
姜婵看着小桃那泪眼婆娑的样子,听着她语无伦次地道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别哭了。”她的声音依旧冷淡,但似乎少了点平日的冰碴,“喝了就喝了,不缺水!”
小桃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姜婵转身整理包袱,语气平淡,“我答应过你奶奶,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小桃先是愣住,随即眼泪掉得更快。
姜婵看着她,眉头微皱,哭?在这缺水的鬼地方?简直就是浪费!
“不许哭!刚喝的水,哭完又没了。”
这句半开玩笑的话让小桃破涕为笑,她用手背胡乱抹着脸,结果把灰尘抹得到处都是,活像只小花猫。
见她这副模样,姜婵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下一秒她就绷紧了脸,硬生生把笑意压了下去,这种感觉很奇怪——在末日里独来独往惯了,现在身边多了个小拖油瓶,居然……也不算太糟?
屋外传来嘈杂的人声,逃荒的队伍开始集合,姜婵将水罐小心地系在板车上,还在罐底垫了点儿稻草防震,掩人耳目罢了,为了节省力气,水罐已经被替换成空的了。
姜婵检查了一遍板车的牢固程度,随后对小桃叮嘱道:“跟紧我。”
晨光中,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集合点。
“铛——铛——铛——”村长的铜锣声响彻了整个临时营地。
姜婵和小桃推着板车从破屋里出来时,已经有不少村民聚集在村口、
随着最后几户人家拖拖拉拉地赶到,村长清了清嗓子,“都到齐了就出发!都打起精神来!”
队伍缓缓移动起来。
村长站在队伍一侧,时不时敲一下铜锣,提醒后面的人跟上。
姜婵推着来之不易的板车走在队伍后面。
车轮轴大概是缺油,转动时发出沉闷滞涩的“嘎吱——嘎吱——”声,每一声都像是在啃咬干燥的喉管。
刚出发,就听到一声粗嘎的疑问在沉闷的队伍里炸开。
“诶?姜家丫头,你这板车……上头就这点玩意儿?给我用得了,免得浪费!”
姜婵没应声,只是把车推得更稳了些,目光警觉地扫过发声的方向。
一个壮实的汉子,叫什么来着?
此刻正搀着他那走路有些打晃的老娘。
他这一嚷嚷,周围十几道疲惫呆滞的目光齐刷刷黏在了那架吱呀作响的板车上。
“就是啊!”另一个声音立刻跟上,“空着这么大地方嘞!姜家丫头,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帮把手?我家这崽子,腿都快走断了!”
“对,对!行行好,帮帮俺们吧!”
像是捅开了马蜂窝,七嘴八舌的恳求立刻涌了过来。
“俺爹快撑不住了!”
“娃脚底都起大水泡了!”
“姜家妹子心眼好,匀点地方给俺娘歇歇脚吧!”话语里裹着哀求,也藏着不容拒绝的理直气壮。
姜婵停下脚步。
板车的惯性让她身体微微前倾了一下。
她慢慢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皮微微抬了抬,扫过围拢过来的几张急切的脸。
她的声音不高,像抛出一块冰坨子,砸在闹哄哄的空气里:
“借车,行。”
人群里响起几声松气的吁叹,有人脸上甚至绽开感激的笑。
但这笑意还没爬到眼角,就被接下来的话冻住了。
“规矩先说清楚。”姜婵的目光挨个钉在他们脸上,一字一顿,“借一天,付一天的伙食。你们吃什么,我和小桃就吃什么,不挑。不答应,免谈!”
死寂。
那些刚才还堆满了恳切和急切的脸孔,瞬间扭曲、错愕,继而涨红。
“啥玩意儿?”第一个跳起来的人,眼珠子瞪得溜圆,“姜家丫头!你还是不是柳树屯的人?这节骨眼上,你管俺们要粮食?心肝喂了狗了?!”他指着姜婵的手直哆嗦。
“就是!白眼狼!”旁边一个干瘦的妇人立刻尖声附和,怀里抱着个哇哇哭闹的小娃,“大家伙儿都一个锅里搅过勺子,落难了本该互相拉扯!你这叫啥?良心叫狗叼走了?”她怀里的孩子被她尖利的声音吓得哭得更凶。
之前那人也变了脸,刚才的恳求变成了赤裸的指责:“姜家丫头,你自个儿摸着心口想想!昨儿要不是大伙儿凑一块儿,你敢一个人进那空村子?敢下那黑乎乎的地窖?如今找到了东西,翻脸就不认人了?还粮食?你咋不去抢呢!”
“我家老的老,小的小,实在走不动了呀……”一个头发半白的婆子挤上前,两只手想去抓板车的边沿,“丫头,你就当行善积德了,菩萨保佑你……”
姜婵没有退开,也没有去扶那婆子伸过来的手。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张写着“可怜”的脸,又抬眼扫过周围一张张或愤怒、或鄙夷、或煽风点火或事不关己的面孔。
她开口,依旧是那副没什么波澜的调子:
“我答应让你们歇脚。但,”她顿了顿,眼风锐利地扫过那些人,“你们答应给我吃的。这不是很正常吗?公平交易!不然,你们有力气走路了,我饿死在这路上,板车归谁?”
这话像颗石子,一下子砸得那婆子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可怜也凝固了。
周围嗡嗡的指责声也窒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