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如针,直射脚踝。陈玄右脚未落,身形骤退,黑袍翻卷间掌心赤光炸裂。倒三角纹路灼烫如烙铁,血气逆冲经脉,将那道侵入体表的影线硬生生逼出皮肤。影线在空中扭曲一瞬,如受重击般弹回裂口,没入黑雾深处。
地面震颤。他五指按地,血脉之力轰然灌入石缝。地底波动紊乱,影腐之息如被搅动的浊流,短暂中断了原本平稳的流向。
“偏了!”灵月低喝。
她指尖狐火凝成一线,顺着气息断续之处划过石面。火痕蜿蜒,映出一道微不可察的轨迹——东偏南,十三丈。那股阴冷腐朽的气息正贴着封印残印边缘滑行,速度减缓,却未停滞。
无常子残魂从地底阴影浮出,鬼气微凝:“他在绕开我们布阵的节点,路线有预谋。”
陈玄站直,掌心纹路仍在跳动。方才逼退影线的瞬间,皮肉之下浮现出半行墨黑古字,蚀骨般沉入记忆——“棺不开,影不归”。他未言明,只将目光投向地窟东侧。那里封印残印最弱,如同城墙裂缝,既可藏身,亦可设局。
“不是逃。”他声音低沉,“是送魂。”
灵月皱眉:“送魂?他只剩一口气,还能操控残念?”
“那滴血是容器。”陈玄蹲下,掌心轻贴石面,倒三角纹路与地底波动共振,“他把自己的魂封进血里,借影子当船,顺着封印余力滑行。影腐之息不是逃逸痕迹,是航行轨迹。”
无常子眼神一凝:“所以他不往深处走,专挑边缘?那里反噬弱,封印松动,适合隐匿转移。”
“正是。”陈玄缓缓起身,“他要去的地方,不是藏身窟,是启动点。”
灵月指尖狐火再燃,顺着火痕推进。石廊边缘的岩壁泛着青灰,火光掠过时,火痕忽然轻微扭曲,仿佛被某种无形力量牵引。她瞳孔微缩,立刻压低气息:“这路不对劲,地脉在吸力。”
“阵眼残留。”无常子低语,“这地窟曾有古老控影阵,虽已崩毁,但余力未散,仍在影响能量流向。”
陈玄点头:“所以他选这条路。借阵眼残力滑行,省本源,还能避感知。”
三人迅速调整方位。灵月沿气息前探,无常子潜入地底阴影,鬼气如丝,悄然封堵退路。陈玄居中,掌心纹路持续发烫,血脉之力如网,不断扫掠地底波动。
前行十步,灵月突然停步。她俯身,鼻尖轻吸,妖力微运。那丝影腐之息中,混入了一缕极淡的腥甜,像是陈年棺木渗出的腐气。
“这味……”她低声,“像僵尸古棺的封印。”
陈玄眼神一沉。心口节点微微震颤,一股久违的血脉异动自脊椎底端升起,与那气息隐隐呼应。他未动声色,只将掌心按向地面,倒三角纹路再次亮起。
地底波动清晰可辨——残魂仍在移动,但速度更缓,气息渐弱。它正贴着封印残印边缘,缓缓滑向地窟东侧裂口尽头。
“快到头了。”无常子从地底传来讯息,“但它没停下,也没隐匿,像是……在等待什么。”
陈玄眯眼。残魂如此虚弱,竟还敢停留?除非——它已抵达目的地,只待完成最后一步。
他咬破指尖,鲜血滴落掌心,瞬间渗入倒三角纹路。血脉共鸣骤然增强,地底波动如潮水般涌入感知。残魂的最后位置,锁定在地窟东侧裂口尽头,距离不足二十丈。
“它停了。”他说。
灵月指尖狐火猛然爆燃,火焰顺着石缝窜入地窟深处。火光映照下,最后一丝影腐之息被点燃,空中浮现出一道模糊轮廓——并非人形,而是一团蜷缩的黑影,如被包裹在无形茧中。
就在火光将熄的刹那,那团黑影表面,浮现出一个倒悬的符号:一口棺木,头下脚上,棺盖微启。
火焰熄灭。
符号消散。
但陈玄已看清。心口节点猛然一震,血脉异动如潮翻涌。那符号与他掌心纹路产生共鸣,倒三角边缘泛起赤光。
“那是……”灵月低声,“倒悬棺?”
“不是标记。”陈玄盯着裂口尽头,“是印记。他把自己的魂送到了那里,完成了转移。”
无常子残魂从地底浮现,鬼气微凝:“可那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道废弃的石槽,深埋地下。”
“石槽不是终点。”陈玄迈步向前,“是容器。”
灵月皱眉:“容器?装什么?”
“装魂。”陈玄声音低沉,“他把自己的残魂封进石槽,借助地脉残印维持不散。只要不毁槽,他就没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灵月双爪微紧,“炸了它?”
“不行。”无常子摇头,“石槽与地脉相连,强行破坏,可能引发封印反噬。我们刚经历一战,灵力未复,撑不住第二次震荡。”
陈玄站在裂口前,掌心纹路仍在发烫。他能感觉到,那股残魂已彻底隐入石槽,气息断绝,仿佛从未存在。但倒三角纹路上的半行古字——“棺不开,影不归”——却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
这不是结束。
是中继。
头目残魂已送至安全处,但未消散,未重组,只是蛰伏。它在等,等一个开启的时机。
而那倒悬棺的符号,绝非随意刻画。它是某种仪式的起始,是钥匙插入锁孔前的第一道印记。
“他不是在逃命。”陈玄缓缓抬头,“是在布局。”
灵月盯着那道裂口:“什么局?”
“一个需要时间启动的局。”陈玄收回手掌,纹路赤光渐隐,“他知道自己撑不住,所以提前设下后手。血为引,影为舟,魂入槽,只待……棺开。”
“棺开?”灵月冷笑,“哪来的棺?这地窟连口像样的石棺都没有。”
陈玄未答。他望向地窟深处,目光穿透黑暗。那股血脉异动仍在脊椎底端跳动,与石槽方向隐隐呼应。他忽然想起那日在禁地外围,第一次感知到血脉共鸣时,地下传来的震动——仿佛有巨物沉眠,棺盖紧闭。
“不在这里。”他低声道。
“在哪?”
“在更深处。”陈玄转身,黑袍无风自动,“这石槽不是终点,是信标。它在指向真正的棺。”
无常子眉头一皱:“你是说,这整片地窟,都是为那口棺设的阵?”
“或许。”陈玄掌心纹路再次发烫,“而头目,只是第一个被送进去的‘祭品’。”
灵月盯着他:“你是说,他不是逃,是被送进去的?”
“自愿的。”陈玄点头,“他知道活不了,所以把自己变成引子。血引魂,影载路,魂入槽,只为等一个人……来开棺。”
三人沉默。
风从裂口吹入,带着地底的阴冷。
陈玄抬起右手,掌心倒三角纹路缓缓浮现,边缘赤光微闪。那半行古字再度浮现——“棺不开,影不归”。
他忽然明白。
这纹路不是警告。
是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