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裂口灌入,吹不散地底深处涌来的黑雾。陈玄迈步向前,黑袍下摆扫过石槽边缘,掌心倒三角纹路灼热未退,指向斜下方岩层断裂处。那里的地脉波动微弱却持续,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
灵月紧随其后,指尖狐火燃起一圈金红光晕,将贴近的黑雾逼退寸许。雾气翻滚,隐约显出扭曲人脸,又瞬间消散。她低声道:“这雾有意识,想钻进神识。”
无常子残魂没入地面阴影,声音从三人脚下传来:“别看它,也别听它。它在找入口。”
陈玄点头,右脚踏下时血脉纹路一震,感知顺着地脉延伸。三十步外,一道断裂石桥横跨裂谷,桥面塌陷大半,下方黑雾翻腾,不时有白骨浮出又沉没。桥基两侧石壁上刻满残缺符文,缝隙中渗出墨绿色液体,滴落在地,发出刺耳尖鸣。
“那是死魂凝液。”无常子的声音从地底浮起,“沾上一点,魂魄会溃烂。”
灵月皱眉,狐火扫过桥面,火光触及墨绿液滴的刹那,液体猛然收缩,发出一声凄厉哀嚎。她迅速收回火焰:“整座桥都被污染了。”
陈玄蹲下,掌心贴地。纹路与地脉共振,波动反馈而回——桥基下方仍有微弱浮力节点,间隔三尺,呈弧形排列,似曾有人为引导之力。他站起身:“头目残魂走的就是这条路,借阵眼残力滑行。我们也能踩上去。”
“你确定这些节点还能承重?”灵月盯着那墨绿液体。
“不确定。”陈玄道,“但信标方向没错。那口棺,就在对面。”
他率先迈步,落脚处虚空微颤,一道无形节点泛起暗光。他稳住身形,继续前行。每一步落下,血脉纹路都震颤一次,提前锁定下一个节点位置。黑雾缠绕脚踝,被他体内僵尸之力直接吞噬,化作一丝阴寒之力反补经脉。
灵月咬牙跟上,狐火凝成细线,缠绕手腕,另一端抛向无常子。鬼仙残魂借力浮空,贴着石壁游走,指尖划过符文裂痕,低声吟诵鬼律,压制那些即将激活的陷阱。
行至桥中段,黑雾骤然浓稠。陈玄脚步一顿,掌心纹路剧痛,一股低语顺着地脉钻入脑海——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泥土压顶的窒息感,还有他自己在棺中挣扎的喘息。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幻象。耳边却传来灵月一声闷哼。她双目紧闭,狐火摇曳,额角渗出血丝。无常子低喝:“她在抵抗族人被猎杀的记忆,撑住!”
陈玄抬手,掌心纹路对准自己胸口,主动将一股黑气吸入肺腑。阴寒之力冲入经脉,那低语声立刻转向他,缠绕更紧。他闷哼一声,膝盖微弯,却未停下。僵尸之躯本就与死气相合,他以身为炉,强行炼化侵蚀之力,替二人分担压力。
灵月睁开眼,狐火由红转金,火焰中浮现一道古老符印,焚烧四周幻音。她喘息道:“再撑十步……就到对岸了。”
无常子残魂贴地滑行,鬼气渗入石缝,封住两处即将亮起的符文。他低声道:“桥要塌了,快!”
陈玄加快脚步,三步连踏,踩碎三个虚空节点。最后一跃,他腾身而起,黑袍翻卷,落足对岸岩壁。脚底传来符文一闪即逝的微光,轮廓分明——半幅倒悬棺形,头下脚上,棺盖微启。
灵月紧随跃至,狐火尚未收回,便察觉陈玄神色有异。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脚底,瞳孔微缩,却未出声。
无常子最后一个抵达,残魂自阴影中凝聚。他扫视四周,岩壁后有一道狭窄通道,深不见底,内壁刻满与桥基相似的符文,但更加完整,排列成环状,似某种封印序列。
“这路是人为修的。”无常子道,“不是通道,是仪式路径。”
陈玄低头,掌心纹路仍在发烫。方才吸收黑气时,那句“棺不开,影不归”竟在脑海中与低语节奏同步,仿佛回应某种召唤。他未提此事,只将手按向岩壁。
地脉波动清晰传来——通道尽头,有东西在沉睡。不是活物,也不是死物。是被封印的“存在”,其气息与石槽中的残魂同源,却庞大百倍。
“头目不是终点。”他低声道,“他是引子。”
灵月盯着通道:“你是说,他把自己送进去,就是为了唤醒这个?”
“不。”陈玄摇头,“他是钥匙的第一环。血引魂,影载路,魂入槽——只为等一个人,走到这里。”
无常子沉默片刻:“你是那个‘人’。”
陈玄未答。他望向通道深处,脊椎底端的血脉异动再次升起,与地底沉眠之物隐隐呼应。掌心纹路赤光微闪,倒三角边缘浮现出半行古字,血色流转。
三人缓步进入通道。岩壁符文随他们靠近而逐一亮起,呈环形扩散,如同被唤醒的阵列。每走十步,空气便沉重一分,呼吸变得滞涩。灵月狐火收缩至掌心,无常子残魂凝实,鬼气外溢,形成护罩。
行至五十步,地面出现一道沟壑,宽约两尺,内填墨绿液体,表面漂浮着细小骨渣。液体缓缓流动,方向与他们前进一致。
“这是……血河?”灵月皱眉。
“是魂渠。”无常子道,“用来输送祭品魂力的通道。看那些骨渣——全是僵尸骸骨。”
陈玄蹲下,指尖轻触沟壑边缘。纹路一震,一股微弱共鸣传来——这些骸骨生前,竟都带有与他相似的血脉波动。
“他们不是祭品。”他低声道,“是失败的‘容器’。”
灵月瞳孔一缩:“你是说,有人试过开启那口棺,但失败了?”
“不止一次。”陈玄站起身,“这地窟,是试验场。”
通道继续延伸,岩壁符文愈发密集,排列成螺旋状,似在引导某种能量汇聚。空气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沼中。灵月呼吸急促,狐火明灭不定。无常子残魂开始出现裂痕,需不断以鬼气修补。
陈玄走在最前,掌心纹路已烫如烙铁。他能感觉到,通道尽头的“存在”正在苏醒。不是主动,而是被他们的靠近所触发。那股沉眠的气息,开始有节奏地搏动,如同心跳。
七十步,八十步。
前方出现一道石门,高约三丈,通体漆黑,表面无符无纹,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门缝中渗出黑雾,与通道内的符文形成对冲,仿佛门内之物在抵抗封印。
陈玄停步。
掌心纹路猛然一震,半行古字血光大盛——“棺不开,影不归”。
他抬起手,指尖距石门寸许。
就在即将触碰的瞬间,门缝中的黑雾骤然收缩,门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像是锁扣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