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齐政而言,在明确了越王的不臣之心之后,他就已经十分清楚,江南这一局的关键,就是三个字:
抢时间。
如果在自己拿下越王之前,越王等到了成熟的起兵时机,自己这个钦差,皇权带来的一切威慑都将化为乌有,成为越王起事第一个祭旗的对象;
如果自己能在越王起事之前,成功拿下越王,那就能把整个江南的局势控制住,将一场弥天大祸消弭于无形。
但问题在于,自己在明,越王在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盯着。
越王的动向,却完全不在他的掌控。
所以,他需要做一件事,或者说他做这么多的事本质上都是为了那一件事:调动敌人。
让越王和他的党羽不得不在自己的行动之下,去做自己希望他们做的事情。
而今日西子台这一出顺势而为,将计就计,也不过是在为自己更大范围地调动敌人创造条件罢了。
当杭州府上下,忙着应付自己给的难题时,自己和许东那场真正决定接下来大势走势的会面,就能够减少大量的阻力。
听了田七的传信,齐政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而后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朗声开口。
“诸位,今日承蒙盛情,宴饮已毕,本官也要去处理公务了,咱们就以此杯中酒,敬大梁,敬陛下,敬万民!愿盛世太平,海晏河清!”
听见这话,众人不管如何想,都连忙站起身来,举杯响应。
而后,这场宴会便在看似热闹的氛围中,欢乐结束。
齐政带着贺间,在被送到大门后,婉拒了众人继续相送的邀请,自行回到了府上。
一进院子,齐政的面色便陡然一肃,“田七,立刻组织人手,准备去一趟定海。”
“是!”
“古十二,你去一趟杭州卫,告诉张先和游鸿运,本官要出去一趟,让他们如上次一样,做好应对!”
“是!”
“贺大人。”齐政缓缓转身,“本官欲往定海一行,你就留在杭州坐镇吧。”
贺间闻言,心头登时一动。
去定海?
这会儿关于定海那边还没多少真正有用的情报呢,有什么值得去定海的?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去见许东啊!
既然如此,那自己肯定得跟着了,正好看看,那一夜的黑衣人,是不是真的许东。
如果不是,也好及时挽回损失。
但齐政已经这么说了,自己若是回答不好,恐怕会让他心生疑虑。
他脑子一转,苦笑着道:“侯爷,下官斗胆,请求跟你同行。”
齐政挑眉,“为何?”
“您今日才收拾了杭州府,还在等着结果,若是下官留在杭州,事后杭州府搞出别的花样,或者干脆设计下官,到时候就算下官侥幸没中招,但下官也是黄泥落裤裆,说都说不清了。跟着侯爷,至少侯爷不会怀疑下官的忠诚吧。”
他这话说得直白,但偶尔这样的坦诚也更能让上位者体谅。
齐政闻言就笑了笑,“如此,便一起吧!收拾收拾,咱们即刻出发!”
西子台,在齐政带着钦差队伍的人离开之后,一众士绅面面相觑。
钦差大人那杀气腾腾的话,言犹在耳。
没有人怀疑钦差大人这狠话能不能做到,杭州卫指挥使谭勇的头颅,和那一票被押送中京城的杭州卫大小官员,都是最有力的左证。
看来杭州城里的这风,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啊!
杨志鸿和朱俊达对坐在一间静室之内,气氛压抑,就差执手相看泪眼了。
两人谁都没想到,齐政居然来了这么一手,不仅让他们的安排全部落空,反倒是用费老爷坐实了杭州府管理不善、组织不力的问题。
现在,人家要说法,那就得给说法。
人家虽然“大发慈悲”地没有摘掉杨志鸿的知府官帽,可也在隐性上划定了此番处置的规格。
你若是敢拿一个七品八品的小喽啰出来糊弄,那就别怪钦差大人改主意了。
杨志鸿看着朱俊达,“朱会长,眼下这,如之奈何啊?”
朱俊达拧着眉头,“杨大人,这种官场之事,你恐怕比我清楚得多吧?”
杨志鸿叹了口气,“当局者迷,如今身在局中,心乱如麻,哪里想得明白啊!”
朱俊达想了想,开口道:“你必须给他一个交代,这是一定的。但是我觉得你可以试着拖。”
“拖?”杨志鸿不解道。
朱俊达嗯了一声,“当初朱完在江南,同样是搞得腥风血雨,人心惶惶,我们便用的拖字诀,拖到了朝中使力,朱完腰斩弃市,一切就都重归平静。”
杨志鸿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咱们拖到王爷动手的时候?”
朱俊达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才四月底,那还有一个半月呢!咱们可以等俞大人。”
他站起身来,缓缓道:“咱们在朝廷并非全无势力,先前他们也写了信回来,告知了朝堂的情况,他们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俞大人归京,他和奴变之事扯不上关系,朝廷也没有什么理由强留下他,只要他回到杭州,那就有了与齐政对抗的本钱,也能助长所有人的信心。”
他转身看着朱俊达,“而你杨大人,自然也有了不再屈从和与钦差谈判拉扯的底气。”
杨志鸿一琢磨,当即兴奋点头,“不错,俞大人只要一回来,咱们再扛个十天半个月,时候就差不多了。”
朱俊达提醒道:“但是,在俞大人回来之前,你可要做好准备,至少先拿出一两个人头,来安抚住这位心高气傲手段不俗的钦差大人。”
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前程,杨志鸿没什么豁不出去的,当即笑着道:“这个你放心,我肯定会先安抚好咱们的钦差大人的。”
二人刚说完,门外便匆匆跑来一名手下,“老爷,府台大人,钦差大人带着队伍又出城了。”
两人登时齐齐一惊。
自打来了杭州,齐政的每一个动作,都搞得他们心惊肉跳。
这会儿刚安下心来,一听他又出城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杨志鸿连忙道:“他往何处去了?”
“不知道,但看方向,还是和上次一样,应该是去定海那边。”
朱俊达面色一沉,“看来这小子还是对定海起了疑心,想趁着杨大人你自顾不暇的时候,去定海找麻烦。”
杨志鸿甩锅道:“哎,是啊,可惜本官现在也是一脑门子官司,都不知道如何帮忙。”
朱俊达看了他一眼,也没揭穿,毕竟杭州府这个大本营也着实不能丢,“杨大人先想想自己怎么办吧,我这就去找找荀先生。”
说完,朱俊达就直接动身,前去求见了荀先生。
等荀先生听完了情况,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对朱俊达道:“你们啊这事儿办得太求稳了。”
他看着朱俊达,“咱们既然觉得齐政厉害,要这么给他设局,让他左右为难,那只要他一入局,就必须要立刻行动。你们却是怎么搞的?还要整个场面,还要整得满城风雨。就好像皇帝御驾亲征,先锋大将打赢了还不算,要将俘虏放回去,皇帝领兵重新打一遍,让他们重新投降一遍,明明是敌人强大你才要御驾亲征的啊,这不是荒唐至极吗?”
在荀先生面前,朱俊达全然不似在杨志鸿面前的轻松从容,恭敬如弟子一般,“荀先生教训得是,现在想来,的确是大意了。也是因为他威名太甚,准备不充分不敢动手,结果没想到竟成了眼下的局面。”
荀先生叹了口气,“事情发生了便发生了,后悔也无用。不过你的判断还是对的,如果朝廷里,能够把局面掰回来,至少俞翰文能够尽快安全返回杭州,这一局,咱们就依旧掌握着主动。”
朱俊达担忧道:“可是定海那边?”
荀先生淡淡一笑,想起王爷前两日派人送来的消息,笑容里满是自信,“我知道他去做什么,你放心,他成不了事的。”
他望向北方,“现在,就看朝堂里的情况了。”
中京城,一场朝会正在举行。
随着天德帝正式下葬,登基大典成功举行,新君的合法与正统再无人可以质疑。
虽然要明年才改元,但并不妨碍人们已经完全地全身心地步入了新的时代。
这场皇位更迭的变化中,埋葬了很多人。
楚王、杨相、陈相、宁远侯、威远侯
他们庞大的势力,在身为核心的他们倒台之后,也随之轰然倒塌,并且被蚕食殆尽。
而今日,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人会不会同样步上述之人的后尘。
“宣江南总督,俞翰文觐见!”
太监的高呼声中,一个身影昂首阔步,出现在殿门之外。
当他走上殿,脚步也悄然收敛了桀骜,恭恭敬敬地在新帝面前行起大礼,“臣俞翰文,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上的年轻皇帝对这位绝对的朝中重臣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敌意,反倒温声开口,“俞卿平身。”
“谢陛下!”
俞翰文谢恩起身,静立于廷。
“俞卿,先前有奏报,江南发生奴变,此事你可知否?”
新帝并未寒暄,而是直接开口,问及了主题。
不少人都看向俞翰文,想知道,这位权倾江南的封疆大吏,会如何回答。
不少江南派系的朝臣目光中,不禁露出几分紧张。
因为俞翰文自江南归来,便一直在朝廷的控制下,昨日抵达之后,也直接住进了内府,一切外人都无法接触,直至此刻。
以至于无法互通消息的江南朝臣,只能寄希望于这位江南总督,能够聪明些,再聪明些。
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下,俞翰文开口道:“臣受陛下重托,总督江南,此等大事,自然有所关注。”
“哦?那具体情况如何,因何而起,俞卿为朕及列位臣工,好好言说一番。”
俞翰文平静道:“此事的基本情况是,奴变自浙江湖州府起,而后迅速蔓延严州府、嘉兴府,继而波及全省乃至江南各地。”
“其具体表现为,奴仆大量聚集,威逼主家索要身契,以获自由。初期之时,若主家及时答应,便可相安无事,若有主家以暴力手段镇压,往往出现暴力对抗,而主家往往力有不逮,从而招致破家、损财、乃至于伤人之恶果。”
“其中典型,便是湖州董家,其府上先有数百奴仆聚集索契,被董家出动族兵镇压,悬尸示众。但此举不仅没有震慑诸奴,反倒激起对方反抗,最终董家阖家被劫掠,董家家主被奴仆所杀,悬尸示众,数代家业几乎丧尽。”
“而后,其势渐烈,往往有主家即使愿意交出身契,往往也招致索要钱财甚至于劫掠烧杀之事,乱子不小。”
“臣本欲干涉,但奉诏还京,不敢耽搁,只能暂时吩咐各府严加管控,好生处置。如今之状,倒是不清楚了。”
一番陈说,堪称条理分明,不偏不倚,让不少人都对这位江南总督,生出名不虚传之感。
新帝微微颔首,“朕有一疑惑,这些家奴为何以往这么多年,都能与主家相安无事,却在如今暴乱生变呢?”
顾相心头一凛,心知这是戏肉到了,想要用眼神示意俞翰文,但对方已经不假思索地开口了。
“陛下英明,一语中的。当初臣初闻此事,亦生同样之惑。然臣遣人调查,得到了两个答案。”
“从表面上看,是因为湖州府当时有一个话本广为流传,讲述的是一只猴子护送唐玄奘西天取经之事,此妖猴充满叛逆之心,大闹天宫,狂傲不羁,对看客之心多有煽动。同时,有流言说越王欲反,急需兵员,将行废奴之举,又给了这些家奴以期盼。从而在有心人的怂恿下,生出了奴变。”
“由此便有了两个说法,其一是此皆越王之手笔,的确是他将造反,想要以此吸纳青壮,壮大势力。”
“但也有一说是,钦差齐侍中抵达江南,有感于江南官商勾结之盛,欲以此破局,故而暗中遣人煽动奴变,以图搜集情报,同时扩充人手。”
新帝不动声色,“那俞卿以为,到底是何原因?”
朝中不少江南派系的朝臣低着头,面色微变。
这杀招,俞大人可怎么接啊!
要说是齐侯指使,那就又重复了之前踩过的坑,江南是朝廷的江南,怎么能对抗钦差呢!
若说不知道,那你这个江南总督怎么当的?
可若要说越王,那不是更顺了朝廷的意思?
而如帝党这些人,眼底则是略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情,仿佛已经瞧见了俞翰文一会儿吃瘪的样子。
但如老太师、政事堂诸相等,却都是眼帘低垂,八风不动。
在各种不同的心绪之下,俞翰文开口道:“回陛下,臣以为此事很可能确系越王所为!”
此言一出,殿中悄然响起了一阵哗然之声。
似乎他们都没想到俞翰文竟然会如此干脆如此直接地将矛头指向了越王。
但同样,那些真正的朝堂大佬,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们惊讶,又或者俞翰文的言语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龙椅上,新帝也微微挑眉,“俞卿何出此言?”
俞翰文拱手,“回陛下,臣此言,原因有三。”
“其一,齐侯抵达江南,江南官绅皆十分欢迎,未曾有刁难之举,一应诉求也无有不应,齐侯没有理由如此做,那排除齐侯的原因,自然就只剩另一种可能。”
“其二,先帝驾崩,陛下初登大宝,越王身为皇叔,完全有趁机为祸的理由。”
“其三,臣在江南,其实一直对越王之事有所耳闻,当初他曾与先帝争储,差点登上皇位,就藩以来,一直心存不满,在地方上表面不问世事,私下多有勾连经营之举。臣一直对此有所警觉,也布下了许多针对的防御。”
他抱拳道:“请陛下放心,只要他敢作乱,无需朝廷额外一兵一卒,臣便能轻松将其押解入京,听候陛下发落!”
听到这儿,不少聪明人才终于回过味儿来。
俞翰文这一手,妙啊!
人家至始至终都明确地想明白了一点:他要的是重新回到江南,回到江南总督的位置上。
朝廷想要借机发难,他什么都顺着朝廷的意思来,让你朝廷无话可说。
同时,直接把越王扔了出来,扔出来之后,还表示,我做了很多工作,要收拾越王,还得看我。
然后,朝廷能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放了他啊!
顾相赞许地看了俞翰文一眼,安心地重新眼观鼻鼻观心。
新帝缓缓点头,“若是越王以藩王之尊,真的在江南多行勾连之事,俞卿的事情也不好推动吧?可曾遇见什么难处?”
俞翰文这时候终于没了对答如流的姿态,显然这个问题不在他的预期之内。
他稍作沉吟,开口道:“先帝与陛下托臣以江南之事,臣殚精竭虑,不敢懈怠,虽不能说江南之地全无问题,但尽心竭力之下,江南的确是繁华和平的王道乐土。”
“至于难处,臣赖先帝及陛下之信任,江南之地,便是略有宵小,亦能平之,并无太多难处。”
新帝皱眉,沉声道:“江南之地,朕最心忧的,便是倭寇及海寇,你总督四省军务,江南的军伍建设如何?”
俞翰文略作沉吟,并未发现皇帝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妥,正要作答,却忽然瞧见一旁的顾相,正在疯狂地朝着自己使眼色。
他登时心头一凛,立刻细细琢磨起来。
猛地发现了一个自己这几日总结未曾想到的问题:谭勇!
谭勇的死,定然已经传入京城。
而朝廷为了给齐政撑腰,定然会坐实谭勇的罪过。
“俞卿?”
皇帝的催促在上方响起,俞翰文心头剧震,只好一边模棱两可地回答,一边在心里思索着应对。
“臣一直尽心竭力,致力于整肃军伍,保持军伍战斗力,尤其是海防之事,不曾懈怠。”
他这番话,老实说并没有没什么问题,只是讲述了态度,并没有言说结果,算是留了一手。
而果然,等他话音一落,一个站在队伍前列的中年人便冷冷开口,“俞大人,你若是如此尽心,杭州卫指挥使谭勇,又是怎么回事呢?”
俞翰文心头冷笑,果然在这儿等着我。
他当即朝着皇帝一拱手,而后朝着那个中年也拱了拱手,“陛下明鉴,谭勇之事,老实说,臣颇有异议。谭勇此人,的确犯下过一些毛病,但是此人却是一员难得的虎将。”
接着俞翰文如数家珍般列举了谭勇的数项可查的英勇事迹,开口道:“陛下亦曾在军伍历练,当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是杭州卫强,能护杭州府及浙江安宁,其功何如?私德之事,只要不涉十恶之罪,无有民愤之忧,臣便只能捏着鼻子做了些妥协。”
他说完再度跪下,“臣之言,有失正道,然乃出自肺腑,请陛下责罚!”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心头却没有半分慌乱。
因为他知道,陛下不可能因为他这一番话真正重罚他。
军伍之中,将领有几个是真正持身周正,清廉爱兵的。
陛下可是行伍出身,岂能不知。
就在他满心自信之时,龙椅上年轻的声音冷冷响起。
“朕当然是要罚你,但却不是因为你这一番话!而是因为你对朕,对朝廷的欺瞒!”
俞翰文浑身一震,惊讶地抬头。
“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尽心竭力,清正廉洁;说什么谭勇虽有小过,无碍大局;说什么一直致力于整肃军伍;那你知不知道,整个杭州卫都烂透了!”
“从指挥使到百户,贪墨军饷,倒卖军械,骄奢淫逸,军备废弛,以军士为家奴,甚至勾连倭寇海寇!贪腐之病,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一位军官得以幸免!”
“这就是你所说的整肃军伍,这就是你这个江南总督交给朕的答案!”
天子一怒,如巨龙咆哮。
老太师立刻起身,“陛下息怒。”
身后群臣齐齐开口,“陛下息怒。”
锐气勃发的新君看着跪在地上的俞翰文,“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江南军伍,到底情况如何?”
俞翰文再傻,也知道眼下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
但他也着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只好将头一低,“臣有罪,臣失察,有负圣恩!”
“失察?”新帝冷笑一声,“俞卿啊俞卿,你倒是好骨气啊!”
白圭看着俞翰文,冷冷道:“俞大人,本相提醒你,杭州卫贪腐窝案已然败露,一应罪人皆已经押解入京,如数招认,这当中可还有你俞大人的事情,你就失察二字,便想揭过?当陛下和满朝文武都是傻子吗?”
俞翰文闻言,登时如遭雷击。
怎么可能!
杭州卫上上下下,都是铁板一块,他齐政就那么点人,怎么可能做到!
白圭朝着龙椅拱手,沉声道:“陛下,臣以为,当立刻严惩俞翰文,彻查其贪腐之事!”
但没想到,不等顾相等人出来为俞翰文开脱,如今已经升任礼部侍郎的蒋琰却开口反驳起了白圭。
“陛下,臣亦在江南为官多年,深知江南之事,颇为复杂,那些贪腐之将或许也有胡乱攀咬的可能,此事或许并非俞大人之过,不如先让百骑司细细审问,若的确事涉俞大人,再行处置不迟。”
新帝点头道:“准奏,俞卿,这几日就在京中住下,待问题查明了再说,你放心,此事朕会亲自过问,若你无罪,朕亲自还你清白!”
俞翰文愕然地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说出一句,“臣谢陛下隆恩。”
顾相欲言又止,最终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来阻止这个决定。
而就在群臣以为此事已经结束,还在为俞翰文就此成了进笼的老虎而惋惜的时候,白圭却又开口了。
“陛下,虽然这帮人关于俞大人的指认不一定是真的,但他们的贪腐之事做不得假,整个杭州卫若是已经烂成这样,其战斗力如何保障?”
“杭州乃江南腹心之地,若是倭寇趁机来攻,以眼下之状,如何守卫一方安宁?若是镇海卫之事重现,那当如何是好?”
白圭说完,老太师忽然开口,“此言甚是,陛下,老臣以为,可调一个精通水战之将,领一支水师,前去坐镇,并协助训练,待杭州卫战力恢复,足够独立应付,再归本阵。”
龙椅上,传来一声沉声回应。
“准奏!”
这一句话,在大殿之中悄然回荡。
仿佛一声响亮的钟声。
就好似江南势力的丧钟。
舟山岛,沈家门,珞珈客栈。
当贺间跟着齐政,抵达了以探访的名义再度登上了舟山岛,而后,一路疾行,悄悄来到了这间客栈之外,提前安排留守在此的护卫已经迎了上来。
“侯爷,贵客已至。”
齐政眉头一挑,吩咐道:“看好周边,一有动静立刻传信。”
“是!”
说完,贺间便跟着齐政,在护卫的带领下,走入了后院。
而后,贺间便真切地瞧见了那张让他患得患失了十多日的熟悉的脸。
双屿岛岛主,许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