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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5章 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翌日。

    随着时间愈发接近年关,北都的街道进入了一种忙碌和悠闲并存的复杂情况。

    忙碌,是因为路上依旧人来人往。

    悠闲,则是因为人群的脸上终于不见了疲惫和焦急,转而开始少见地露出某种由内而发的轻松和喜悦。

    哪怕是依旧还在上班的人,也在节假日工资翻倍的激励下多了一些被压抑住的喜悦。

    “您的咖啡~”

    “谢谢。”翁娉婷礼貌地朝服务员轻声道谢。

    她漫不经心地端起眼前的杯子,先轻轻地嗅了嗅带着苦涩气息的奶香,随后微抿了一口。

    眉毛舒展开了一会。

    窗外一架铁翼划破天空,停留在不远处的机场。

    飞机的引擎声吵得翁娉婷脑子有点疼,扰乱了她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

    翁娉婷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把面前的餐盘推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石倩浅:“尝尝看吧,这款蛋糕我很喜欢,每次在等飞机的时候都会过来尝一次。”

    石倩浅自无不可地轻声欢呼:“谢谢师姐~”

    两人此刻身处北都机场附近的咖啡厅。这个地段,仔细找找确实能够发现宝藏;不过也是同样,宝藏的价格很消耗钱包。

    如果不是有师姐请客,石倩浅也不会有这个机会品尝。

    甜丝丝的奶香在味蕾上面绽放开来,石倩浅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在甜品带来的多巴胺从峰值缓缓降落之后,她才有功夫感叹:“师姐,你这个月都坐了几次飞机了,太辛苦了吧。”

    窗外又有一架铁翼缓缓起飞,同样的声音翁娉婷在近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已经听到烦躁了。

    翁娉婷叹了口气:“工作太多了啊。这边的课题需要跟进,我在江都的公司也需要把控,尤其现在还要拉一支学生队伍去江都……闲不下来啊。”

    “不过还好,现在总算要过年了,能歇口气了。”翁娉婷说着伸了个懒腰,轻笑着看向对面的石倩浅,“你也很努力啊。”

    白庆华的公司几乎跑空了,课题组也只剩下石倩浅还在分析数据,硬生生留到今天和工作狂翁娉婷一样的时间点回家。

    不可谓不上进。

    她们这张桌子边上放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今天是结伴而行。

    石倩浅又塞了一口清甜的蛋糕进嘴里:“没办法,重晖虽然不顶事,但终究还是有些作用的……可他很快就要毕业出国去访学了,没了他,老师这边估计更垮,我得要快点起来才行。”

    翁娉婷嘴角上翘,不知道是对于后辈这么努力的欣慰,还是单纯被师弟师妹之间的斗嘴逗笑。

    她感叹道:“大晖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学业、科研、咨询,偶尔还要出差开拓业务。也就是他体质好精力旺盛,换一般人就算心态撑得住,身体也撑不住。”

    “实在是老师太……”说着说着,翁娉婷的眉头又狠狠皱起来,“我当初刚进来的时候,老师天天说着自己要上院士,说我以后就是院士的大弟子——结果现在这么玩物丧志!”

    石倩浅噗嗤一声,大师姐和老师之间的互动也是课题组特色,哪怕她看了那么长时间,也依旧觉得属于不可不尝的美味。

    甚至比手中的蛋糕还要美味。

    但是在笑完之后,石倩浅又换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犹豫的姿态自然瞒不过翁娉婷的眼睛:“怎么了?”

    “其实吧,师姐。”石倩浅吞吞吐吐道,“老师现在这样,有一部分也是当初你那个案例牵扯得……有点多。他现在摆出这幅样子,也是在避风头。”

    “当初那件事情之后,院长和校长来课题组找了老师好几次。听说对面的山头都在那个时候找机会抢走了老师手上不少项目,所以……”

    “当然了。”石倩浅小心翼翼地看着翁娉婷的眼睛,急忙解释,“师姐你当初的决定是绝对没错的,换我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我也不止一次听老师教育我们跟你多多学习。”

    “老师自己也说了,就算你不出事,估计也会有别的事情发生,现在的状况是一种必然……”

    听着师妹对老师的解释,翁娉婷沉默了一下。

    “我当然知道啊……”半晌后,翁娉婷长叹一口气,“老师这么年轻就做出这么多成绩,本来就树大招风。我当时年轻气盛,也是给了那些家伙攻讦老师的机会……”

    “我闹出乱子之后跑去江都避风头了,最后都是老师在给我收拾烂摊子,甚至你们可能都被我牵连到,手里的资源变少了。”

    翁娉婷目光悠长地看向窗外又一架降落的飞机:“所以现在我才急啊,想要给你们拉来更多资源,找到更多项目给组里……业内都说我是‘给懒惰的白庆华打天下的大将’,但我在江都的时候一直在想,要是没有我的话,老师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石倩浅连忙打断翁娉婷的自怨自艾:“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师姐你是我们的榜样啊!”

    看着师妹急忙解释的模样,翁娉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不过。”她突然又话锋一转,“我还是有些怀疑,老师是不是早就想要躺平了,只不过以前被一路上的成绩架起来了退不下,现在反而有些乐在其中了……”

    石倩浅颇为认同地点头:“我其实也一直这么觉得。”

    翁娉婷眯起眼睛:“大晖现在多半是指望不上了,你替我多盯着点老师。四十多岁正是做科研最好的年龄,他天天玩游戏算怎么回事?!”

    石倩浅连连点头:“嗯嗯,我盯着他!”

    师姐师妹两人达成了一致,心情大好之下,又叫了两份小蛋糕过来。

    不过翁娉婷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说起来,祝仁在课题组怎么样?”

    听到南祝仁的名字,石倩浅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

    没等她开口,一辆黑色涂装青蛙眼造型的小轿车停在了咖啡厅门口。

    靓车引人注目,上面下来两个年轻人更是抓人眼球。

    后座上下来的,正是她们此刻正在谈论的南祝仁;前面司机位上下来的年轻人,也有些眼熟。

    如果翁娉婷没记错的话,这年轻人似乎是白庆华给南祝仁配的助理,之前在路上也碰到过几次,但当时对方开的不是这辆车……

    翁娉婷敏锐地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了一股跟自己如今在江都的合作伙伴相似的气质,朝着一旁的石倩浅问道:“这谁啊?”

    石倩浅答道:“今年保研进白老师课题组的师弟,听说家里有点背景,好像直接带了一个项目进组?不过现在这个项目还没开始,说是要等他研一进来之后让他自己来做……”

    懂了,本地豪商慕名塞过来的家族后辈,作为资源交换添为记名弟子。

    但若是心性和天赋尚可,以后被收做内门亲传也不是不可能,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宗门重要助力。

    看样子老师这段时间也不是啥事都没干啊。翁娉婷心里不由满意地微微点头。

    ……

    “师姐好,我是莫凯。”

    一进来莫凯礼貌地朝着翁娉婷和石倩浅两人打招呼。

    对于在课题组乃至于学院内部留下了诸多传说的翁娉婷,莫凯显然也是早有耳闻。

    他看翁娉婷的目光和学校里面其他女生看翁娉婷的目光也类似,那是一种“我以后也想变成这种人”的目光。

    对这种后辈,翁娉婷熟练地露出了温和的目光:“你好。”

    随后又寒暄了一句:“你现在是大四下对吧?”

    “对。下半年研究生开学就进组。”

    “毕业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了?”

    “白老师说已经可以了,现在基本就是在公司里面实习。”

    “真好。”翁娉婷点头道,用简短的评价给她和初次见面的莫凯的寒暄画上句号。

    随后她又把头转向一旁一直做沉思状的南祝仁:“说起来,祝仁你这边年后也要出成绩了吧,顺利的话也是下半年入学……祝仁,祝仁?”

    南祝仁失焦的眼睛被呼唤声重新凝聚起来,疑惑地看向翁娉婷。

    莫凯连忙解释道:“昨天师兄给来访做了催眠,不过好像结果有些不对,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一直在想事情,觉都没有睡好。早上他帮师姐你们带文件的时候我有些担心他的精神状况,就开车一起过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莫凯和南祝仁,这俩一个本地人、一个不回家,却要来机场找翁娉婷和石倩浅。

    翁娉婷和石倩浅是住在一起的,但是她们的住所、公司、机场这三者之间不太顺路。昨天晚上翁娉婷在清点行李的时候突然想到有文件要一起走,但时间上来不及,所以临时让南祝仁帮忙。

    不过翁娉婷现在的注意力已经偏转了,让南祝仁思索这么久的咨询案例可少见。

    她朝南祝仁问道:“怎么说?”

    南祝仁眨了眨眼睛:“哦,顺利的话我应该下半年入学,笔试没问题,考的我都会。面试就更不用说了……”

    答非所问。

    翁娉婷噗嗤笑出了声:“我是问你的来访啊,有什么问题趁着飞机还没起飞说说看,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翁娉婷把身体往后一仰:“毕竟我也算是你的督导。”

    南祝仁环顾一圈,看了看坐在桌子周围的几个人。

    曾经的督导兼大师姐、师姐、师弟兼助理。

    以案例交流的角度来讲,确实都是能适当保密例外的情况。

    翁娉婷在咖啡厅里面选择的位置又是比较安静角落,相当于一个小包间。于是南祝仁想了想后,讲起了李玲玲的事情。

    翁娉婷和石倩浅的表情也从好奇、严肃,逐渐转向了怜悯、苦恼。

    “这种经历,也太……”石倩浅喃喃自语。她的水平还不足以在这种级别的案例中发表看法,所以便直接放弃,专注于共情了。

    她看了一眼眼前的小蛋糕,尝起来都感觉没有这么甜了。

    “洪水灾害的幸存者,而且还失去了亲人吗……”翁娉婷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边缘型人格障碍】,哪怕在催眠状态下防御也这么强啊……”

    沉思片刻之后,她看向南祝仁:“你怎么想的?”

    南祝仁道:“我在这次咨询结束之后一直在思考她催眠里面的意象……她的情况完全延伸出了两种相反的可能性。”

    莫凯眨了眨眼睛,他的感受还不如石倩浅,对这个案例除了共情都没有其他思考的余地。

    所以这次的催眠还能够延伸出两种可能性的吗?

    南祝仁道:“来访者所描述的灾难场景毕竟是在催眠状态下的,是看似形象、实则抽象的。”

    南祝仁回忆道:“比如她回忆——她的妈妈抱着弟弟想要回来找她,但是爸爸阻止了妈妈,并且离她越来越远。”

    南祝仁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他们是怎么离她越来越远的?被洪水卷走吗?还是坐船逃生了没有带上她?”

    “如果是前者,那就是客观的灾害悲剧;如果是后者,那还要多一些更加复杂的创伤——”

    南祝仁如数家珍:“核心是严重的依恋创伤、背叛和根本性的自我价值感崩塌。治疗的重点将是处理被抛弃的愤怒、悲伤,修复受损的依恋模式,并建立【我值得被爱】的核心信念等等。”

    石倩浅听得连连点头,有一种隐隐有想法但是不得要领,现在拨云见日的感觉。

    莫凯也听得连连点头,有种知识被强行塞进脑袋里面,以至于自己似乎变聪明了的感觉。

    “但我现在考虑的是一点——来访者说她在自家的屋顶上,抱着烟囱。”

    南祝仁皱起眉头:“如果把这个屋顶和烟囱真的当成屋顶和烟囱,似乎没有问题。但——如果它们不是呢?”

    南祝仁看着翁娉婷的眼睛:“如果它们只是象征着‘安全’这个概念的意象呢?它们可能是搜救队,是救援船,或者其他什么把来访者从灾害中救出来的东西。考虑到来访者的强【防御】特质,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如果这么考虑的话。”南祝仁深吸一口气。

    “来访者表述中‘他们离我越来越远’,实际上可能是‘我离他们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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