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秉忠浑身一震,原本躬着的身子猛地顿住,像是被人点了穴位般僵在原地。
方才还带着轻松的脸上,瞬间绽开难以掩饰的喜色,眼角的细纹都因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挤成了褶,连声音都发了颤,下意识往前追了半步,压低了声线惊诧道:“柱国,您的意思莫非是.....?!”
是了。
是了。
他老刘不升官怎么给,柱国大人与世子腾位置呢?
再加上此前的站队,以及与陈柱国结下的善缘.....
能不是高升吗?
陈宴抬手,拍了拍刘秉忠的肩膀,眼底笑意更深,却没多言,只含着几分默契道:“你懂的!”
刘秉忠瞬间心领神会,脸上的喜色再也绷不住,连忙双手抱拳躬身,声音里满是激动的恳切:“多谢柱国!”
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任务了.....
站好最后一班岗,保证权力的顺利交接!
要深度贯彻柱国的方针,始终坚持柱国的领导,把柱国的决策部署作为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的重要工作!把柱国的精神学深悟透融会贯通!把人事工作放在全局事业中,去思考谋划推进!确实增强责任感和使命感,对于工作中出现的个人理念,不是不用是要批判性的用,辩证的用,客观的用,才能在真抓实干中造福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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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漫过万年县衙的青砖檐角。
将“万年县衙”四字牌匾染得暖亮。
陈宴负手立在街头,玄色锦袍被晨风吹得微微扬起,目光落在远处牌匾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的纹饰。
檐下铜铃轻晃,细碎的声响混着院中古槐的叶声。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刘穆之,眼底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调侃道:“穆之,你这嘴有时候还真挺灵的.....”
顿了顿,抬手虚指了指县衙大门,语气里的笑意更浓,“你想做一县主簿,结果我就来陪你做县令了!”
“哈哈哈!”
刘穆之连忙双手抱拳躬身,腰弯得恰到好处,郑重道:“这皆是太师对主上您的器重!”
尽管自家主上从未明言,但经过多方分析,刘穆之早已看透了领导的领导的用意......
陈宴双手抱在胸前,淡然一笑,说道:“走吧,进去瞧瞧!”
说罢,他率先迈步穿过街道,跨过县衙的门槛,朝着院内走去。
刘穆之、朱异、红叶、宇文襄等人,紧随其后。
陈宴领头刚入内,东侧廊下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
那衙役原本正提着水桶往水缸边去,瞥见玄色锦袍的瞬间,手一抖,水桶“哐当”撞在石缸上,水花溅了满裤脚也浑然不觉。
他瞪大眼盯着陈宴的身影,声音里又惊又喜,连声调都拔高了几分:“是陈宴大人!”
“是陈宴大人啊!”
廊下其他几个衙役听见动静,手里的扫帚、抹布“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离得最近的那个先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激动,朝着同伴们大喊:“陈宴大人来了,陈宴大人来赴任县令了!”
他们今晨听闻了陈宴大人,调任万年令的消息,却未曾料到,才过了没多久就来赴任了.....
人群后,一个握着门闩的年轻衙役听得浑身发颤,先前攥得发白的指节慢慢松开,又猛地攥紧,眼眶都微微泛红。
他往前挤了半步,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混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感慨:“没想到真有一日,我竟能有幸在陈宴大人的麾下效命!”
话刚说完,他又慌忙捂住嘴,怕自己失了分寸,可眼底的光却藏不住。
偌大的长安,谁会不想在当世青天的手下当差呢?
自己这是多好的运气啊!
廊下一个年长些的衙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赞道:“陈宴大人当真英武非凡啊!”
边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县丞封孝琰提着袍角快步奔来,官帽上的系带随着动作晃个不停。
身后跟着的县尉高炅亦是脚步急切。
一众万年县官员也快步紧随。
两人刚到陈宴面前,便齐齐躬身行礼,封孝琰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气喘:“见过大人!”
周围的衙役与吏员见状,也连忙停下手中动作,纷纷整理衣袍,或躬身、或垂首,整齐划一的声音在院中响起:“见过大人!”
陈宴抬手虚扶了一下,朗声笑道:“都免礼吧!”
庭院里瞬间响起整齐的应答声:“多谢大人!”
众人缓缓直起身,目光依旧带着恭敬,还有“追星”成功的兴奋。
陈宴迈步走到高炅与封孝琰面前,目光扫过两人熟悉的面容,眼底泛起几分笑意,语气里满是熟稔:“阿炅,孝琰,没想到咱们接下来,还要继续一起共事啊!”
这万年县衙不少都是老班底,日后的工作不要太好开展.....
而宇文泽的长安县,几乎也是如此。
封孝琰脸上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目光灼灼地望着陈宴,满是激动,抱拳道:“下官也没想到,还能有幸继续在大人麾下听命!”
一旁高炅也是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握着刀柄的手轻轻摩挲着,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与笑意:“看来下官二人,与大人果然缘分很深.....”
别的不说,他哥俩可比其他人运气好多了,还能继续追随陈宴大人.....
继续跟着大人立功!
陈宴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寒暄的话没再多说,朗声道:“行了,唤来县衙大小官员,咱们先开个碰头会!”
两人相视一眼,抱拳应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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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正厅的木窗敞开着,晨光斜斜洒在案几上,映得案头的卷宗与印玺泛着微光。
陈宴端坐主位,玄色锦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指尖轻轻搭在桌沿,目光扫过下方依次落座的官员。
封孝琰快步走到主位旁,躬身压低声音汇报:“大人,所有官员都到齐了!”
“好。”
陈宴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众官员身上,声音清晰有力:“想必大家都认识本府吧?”
“本府就不做自我介绍了.....”
说着,抬起手来,指尖指了指自己。
下方官员们闻言,纷纷交换了个眼神,眼神里藏着几分心照不宣的笑意,心里忍不住喃喃:“偌大的长安,能有人不认识您吗?”
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市井百姓,谁没听过陈宴大人的名号?
别说认识,便是惩奸除恶、扳倒国贼巨奸、百战百胜的事迹,街头的说书人都能讲得绘声绘色,哪有人会不认识您啊!
可谓如雷贯耳,万人敬仰。
除非是他国的探子.....
不!
探子恐怕了解得更清楚!
“大家都放轻松!”
陈宴抬手轻轻按了按,掌心向下虚压,笑道:“本府将你们聚在一起,不是为了训话,更不会搞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的!”
下方的官员们瞬间收敛起先前的松弛,纷纷屏气凝神。
目光紧紧锁在陈宴的身上。
他们看不懂这位声名显赫的大人,葫芦里究竟准备卖什么药.....
“就是想与诸君申明一下,本府向来的原则.....”
陈宴往后微微靠在椅背上,肩背的线条放松了些,脸上的笑意却越发和煦,目光扫过众人,抑扬顿挫道:“在本府手下好好办事,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收去,脊背微微挺直,语气陡然变得严肃,眼神也锐利了几分:“但丑话也说在前面,玩忽职守、尸位素餐、敷衍了事者,就别怪本府不讲情面了!”
正厅内瞬间响起整齐划一的应答声:“是。”
官吏们纷纷垂首,眼底除了崇敬外,多了几分畏惧。
因为忽然记起了,这位此前可是手握明镜司,动起手来,绝不会手软的.....
陈宴脸上的严肃瞬间褪去,嘴角重新扬起笑意,语气也轻快了几分:“本府这里呢,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见面礼!”
随后,朝下方席位中,开口唤道:“穆之!”
刘穆之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票,每张面额都不小,纸张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正厅里格外清晰。
下方官员们的目光,瞬间被那把银票吸住,不少人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眼睛都看直了,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先前还紧绷的神色,此刻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惊讶,暗自琢磨着这位陈宴大人,行事竟比传闻中还要大方。
“每人都有一百两!”
“县衙的衙役每人有十两!”
“本府小小的一点心意!”
陈宴淡然一笑,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
刘穆之当即上前,将银票发到了每一个的手中。
高炅捏着手中的银票,指尖能清晰触到纸张的纹路,心里忍不住感慨:“陈宴大人还是陈宴大人!”
就这位爷的行事风格,还是一如既往地想让人以命效忠啊!
旁侧的宇文襄则盯着银票上的数额,眼睛微微发直,心里满是震惊:“原来还能这样笼络人心吗?!”
那一刻,这位世子爷只觉大开眼界.....
先前只听说新官上任要么立威要么讲规矩,从没见过直接给下属发银票的.....
还能这样玩的?!
学会了学会了!
功曹孙象白抬眼望了眼主位上从容浅笑的陈宴,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票,心中暗叹:“陈宴大人还真是不同凡响啊!”
这一百两,抵得上自己大半年的俸禄了.....
就这样的领导,谁不想献上忠诚呢?
人家的成功,不是没有道理的.....
(功曹:主管官员考核、人事任命相关事务)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衙役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衣襟都被跑得歪歪斜斜,进门便急声高呼:“大人,不好了!”
封孝琰猛地站起身,刚收起银票的手攥成了拳,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连忙询问:“出什么事了?”
那衙役扶着门框大口喘气,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声音里满是慌乱:“升平坊的施员外惨死在了府中!”
他咽了口唾沫,好不容易稳住气息,又急忙补充:“他儿子刚来县衙报案......”
这位施员外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德高望重,深受万年县百姓爱戴。
也是县衙常年的捐赠者。
陈宴一怔,眉头轻挑,扯了扯嘴角,心中诧异道:“我这第一天赴任,就他娘出人命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