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
衙役开路,囚车缓行。
铜锣击打,高声解说。
“此医婆制作送子丸,自称怀孕初期服用必让人生儿子,中后期加量,服用五副同样可生儿子!就是女娃也能转为男娃!”
“实际上,此药是壮阳之毒药,服用后很容易小产!
若是怀的女婴,侥幸生出,就是不男不女的怪胎。
若是男婴,生出身体带毒,很容易夭折!”
“陆青青大夫说了,女子孕前可找正规大夫调理身体,增加生男孩的几率,但——
一旦有孕,就再没有任何一种药物能够改变胎儿的性别!
有孕的那刻,就定了结局!
乱吃只会生出怪胎!
不要再乱吃药!
不要相信骗子!
不要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
衙役高声在前面解说,陆青青抱着孩子在囚车后面展示。
包被只露出一角,足以让人看清。
这是不男不女的怪胎。
以前,怪胎是装在笼子里被人观看,是耻辱,是肮脏。
现在,被陆青青抱在怀里,是警醒,是痛心。
同样是被人观览,但绝对是不一样的。
人群疯涌,争相观看。
他们问:“这是谁家这么倒霉,吃了那什么送子药,这孩子是不是也活不久?”
“对,活不长久。”陆青青说。
“而她本该,应该是个健康的,正常的孩子!”
以前观览,怪胎只会引来异样和厌恶的目光。
现在,众人只觉得可怜。
因为有官方的引导,让他们知道,这是受害者,不是罪恶之源。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人将石头砸向囚车。
受害人出现了。
“妖婆!怪不得我媳妇吃了你的药两个月就小产了!你赔我孩子!”
“我家也吃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家还没吃完,赶紧停,对,赶紧停!”
“生出的儿子也会夭折……怪不得……怪不得我儿子牛牛那么大,我还觉得是大喜事,原来不正常……完了,完了!我的儿子!”一个男人疯狂的往家跑。
“我家媳妇也小产了,还以为她是干活累的,原来是那药害的!我儿子攒了两年的钱买的那药,结果是害人的毒药!”
一个老太太拍打着自己的脸悔恨的直落泪。
若不是衙役阻拦,真有人冲上囚车一石头砸死宋医婆了。
宋医婆吓得闭着眼,使劲往车里缩脑袋,嘴里惊惧大喊:
“是你们自己要生男娃的,是你们自己来找我的!我是不是提前也说过女娃也挺好,让你们考虑清楚。是你们自己不听……”
“屁话!你说那句屁话有什么用!你怎么不说你的药是毒药,会害了孩子!”
混乱的喊声中,陆青青却对宋医婆的话若有所思。
是的,宁医婆是个恶人,那些受害人就是愚人。
还是重男轻女惹得祸。
但这是时代的通病,要改变人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衙役继续前行。
路过医馆。
有大夫冷声讥讽:“又是那个陆青青,就她爱出风头……”
路过茶楼。
有人看热闹:“这就是县令大人夸奖的那个女大夫?长的真是不错,她抱着个怪胎,也不嫌膈应……”
路过牙行。
牙婆啧啧称奇:“这姑娘果然不是个普通人,衙役护在两旁,是不是以后会成为县令大人的儿媳妇?”
上次护着她的那个戴面具的公子,她听人说了,应该就是县令公子。
路过青楼。
一众姑娘将窗户开了缝,全挤在那瞧。
这次老鸨大方,没有呵斥。
“陆大夫揭露了一个恶医婆,又救了不少怀孕的妇人。”
“是啊,陆大夫才是这世间真正医者仁心的大夫。”
“如果陆大夫是个男人就好了。”
大家全都看向说话的女人。
紫茉莉低下头,眼睛闪烁。
“怎么了,我随便说说而已。”
红石榴撇嘴,“女大夫才好,男人没个好东西。”
那可不一定。
陆大夫就算是个男人,也一定是唯一的好男人。
街上人群依旧随着囚车走动。
紫茉莉的眼睛看着被人群挡住的那背影。
身挺且直,分明是个侠骨义胆的男儿啊!
一条街走完,又走另一条街。
衙役不曾停止解说,陆青青也一直跟着囚车。
孩子在襁褓包的很严实,在县衙找人喂了点奶,就一直睡。
走到书院门口,陆青青看到了一些学子,还有曲山先生。
陆青青这才想起,还说给老曲再写本故事呢,这都忘干净了。
曲山似有什么心事,眉间环绕着一股忧色。
“怪胎就该死!”
忽然,一道阴狠的声音传来。
接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向陆青青怀里的孩子。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距离又近。
陆青青根本无法躲开,只能来的及侧身。
石头砸在她的胳膊上。
护着她的衙役一刀没有阻住石头,面色大变,一个跳跃就冲到了那个砸人的男人面前。
“什么吃药吃成了怪胎,分明就是有个怪物娘!就应该关进笼子里,冻死,饿死,喂狗吃!和我家那个怪胎一样!”
原来他就是那个将刚生产完的妻子拉着游街,还把孩子关笼子里的男人。
那个衙役一刀砍在他的腿上。
血液喷溅,众人纷纷惊退。
男人脸上的阴狠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哀嚎和惊恐。
他是没想到,衙役会当街砍人。
陆青青也没想到。
看着那个衙役,又看看已经将她保护围起来的衙役。
“你们,不是衙役吧?”
“属下是公子留下的护卫。”一人回答。
原来如此,怪不得身手这么好,又如此大胆。
她以为姬如砚走了,护卫也都跟着走了,没想到还留了人。
此时,那个男人开始求饶,衙役将他提起,扔给另一个衙役。
“之前明安县管治不足,看来有些人视律法为无物,现任大人明察秋毫,定会将你做过的恶行清算的明明白白!
将他押回去!交给大人处置!”
“草民没犯事,饶命,饶命——”
男人像个死狗一样被拖走。
周围的人也被震慑,不敢靠的太近。
衙役转回来,眼神紧张。
“陆姑娘,您的胳膊……”
“没事没事,顶多淤青了,回去擦掉药就行。”
这话似乎没有打消几个衙役的紧张,之后的游行,他们简直就是寸步不离。
前面两个,一左一右两个,后面两个。
就像中南海保镖!
终于,游行结束了。
后面的两个保镖在秘语。
“这事要跟公子汇报吗?”
“报吧,公子说陆姑娘受一点伤都不行,咱们护卫不利,别妄想逃脱责任,该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