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衙门的时候,后面已经跟着二十多个受害人。
他们有一半就是服用药一两个月之后小产的,因此全都没怀疑到送子药上面。
还有两个支支吾吾,说孩子生下来,特别虚弱,活了几个时辰就死了。
陆青青估计应该也是生了双性人,被他们私自处理了。
还有一个,不是孩子出了问题,是孕妇本身长出了胡子, 且十分热衷房事,跟魔怔了一样,闹的他男人都不行了,结果她受不住,红杏出墙了。
现在男人就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就休了她呢!
而这,只是冰山一角。
派出去搜查宋医婆家里的人回来,整整带回一千两银票和若干金银首饰。
她的户籍也找到了,来自距离明安县一千里外的一个小乡镇。
按照服用最少的三副药剂量,三两银子算,至少有三四百人买过送子丸。
也就是她一路祸害了三四百个家庭!
徐县令当场将财产没收,判了宋医婆一个死刑。
赚了钱却没命花,不知她到如今会不会已经后悔。
后悔也没用了,大错已铸成。
世上没有后悔药。
那些捶胸顿足的受害人,苦果也要自己咽。
陆青青对徐县令说:“此灾祸的根源,还是女子地位低下,以男为贵的思想所致。
加之愚昧无知,不懂医理。
事实上,生男孩还是生女孩,是由男人决定的。
给什么种子发什么芽。
可世人总把责任推到女人身上。”
“竟是这样。”徐县令头一回知道。
“是的,就是这样。”
陆青青知道此时的自己还不够权威。
就算宣扬也可能效果不大。
但是,书写医典的念头已经在脑子里升起。
饭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
总有一天,这些医学常识会传到各地。
陆青青抱着孩子走出衙门。
一辆马车早已在等候。
“陆姑娘,请您上车。”
“墨朗?你身体都好了?”
墨朗还是惯常的一身黑衣,俊脸还遗留一丝重伤初愈后的孱白。
不过精气神看着不错了。
“不枉费我把好药给你当饭吃。”
陆青青露出心疼的神色:“把我精炼的药都用光了,你这条命,可是真贵啊!
以后可得好好珍惜。”
墨朗双膝一弯,就跪到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
“谢姑娘救命之恩。”
"公子说了,以后属下的命就是您的。"
“哎,客气,客气了,我要你命有啥用……”
陆青青没说完,就听见老远有人喊她。
一辆马车飞快的朝这边奔来。
一个小丫鬟在车上使劲挥手。
“陆大夫,陆大夫……”
陆青青瞅着她眼熟,却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直到马车到了跟前,丫鬟一脸焦急的喊:“陆大夫,求你快去看看我家夫人,她肚子痛,身下见红了,只有您能救她了!”
陆青青认出来了,原来是李莫兰身边的丫鬟。
“求求您一定要保住我家夫人肚里的孩子,陆大夫,你在街上说的我们都听到了,那个送子药有毒,您应该能配出解药的对不对?”
本来要跟她走的陆青青停住了。
“你家夫人吃了送子药?”
“对,本来吃了一副她就断了的,可是没想到我家老爷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夫人知道后气的差点小产。
后来老爷说如果她生个儿子,他就把那外室给卖了,所以我家夫人又把送子药给吃上了……
最近她总觉得不舒服,大夫说胎相不稳,要卧床修养,今天听说了送子药是毒药的事,她一激动就见红了。
陆大夫,您怎么不走了?”
陆青青无力。
真的是,良言忠告入了聋子耳。
"你回去吧,保不住就是天意,不必强留,留下也是个异端。"
“不要啊陆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夫人,她怀上这一胎不容易……您发发善心,夫人说只有您能救……”丫鬟忠心耿耿,眼泪在流。
陆青青依旧摇头:“救不了,木已成舟,反水不收,我也无法回到过去,去阻止她吃下那送子药。
你回去吧,找个大夫开一副落胎药,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陆青青转而上了墨朗的马车。
墨朗待她进了车厢坐稳,才扬起马鞭。
小丫鬟还在哭:
“陆大夫……”
……
陆青青以为墨朗送完她就会回去,谁知道他把马车卸了,把马牵进她家的马棚,然后出去一圈找了几个村民回来,就开始在陆家墙边搭棚子。
“墨朗,你干什么?”
墨朗抱着剑,理所当然:“跟着你。”
“你跟着我干什么?没别的事做了?”
“公子把我给您了。”
“……”
村民的眼睛像是感应灯,话落,全亮。
“原来墨朗兄弟是青青姑娘的人了,那咱们以后就是一个村的了!”
“墨朗兄弟,盖个棚子不费事,什么银钱不银钱的,只要给两个馍馍就行。”
“对对对,明天我带你在附近转转,熟悉一下咱村。”
“好啊,这身板,这身高,怪不得……”
墨朗感受到村民的热情,嘴角弯了弯,点点头。
“多谢大家。”
“哎呀,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
青青姑娘眼光真好,墨朗小兄弟又俊又板正,还有功夫,方圆几十里也找不出这般出色的。
要不先上我那睡,还盖什么棚子,等你们成婚后……”
墨朗面色大变,双眉竖起。
“胡说什么!”
“青青姑娘乃我的主子!”
村民吓愣:“……”
没想到墨朗说变脸就变脸,这一瞬间,他身上好像发出一股渗骨的寒意。
忒吓人了!
陆青青也无语,她买相公的事到底能不能被人遗忘掉。
看把墨朗给吓的,脸更白了,像又重伤了似的。
“嗨嗨,那什么,误会了,我们这就盖棚子……”
好家伙,在这住棚子,那不就是“看门狗”吗?
这么俊的小伙子,也真是稀奇了。
“别忙。”陆青青阻止村民。
然后对墨朗说:“你回去吧,在我这大材小用,你还是跟着你家公子。”
墨朗不语,只是一味地下跪。
垂着脑袋,身板绷直,恭敬,又油盐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