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从来不缺故事。
但最近,所有的故事,都围绕着一个名字——墨尘。
就在“新生营”中毒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一个惊悚的传闻,如同瘟疫一般,从城中最肮脏的角落,蔓延到了最高贵的府邸。
传闻说,宫中有一种禁药,名为“化骨水”,无色无味,能让人筋骨寸断,七日之内化为一滩烂泥。而“新生营”那数万匠人,中的,就是这种歹毒无比的禁药!
一时间,咸阳震动!
流言蜚语,在各大茶馆酒肆中,被那些说书先生,演绎成了无数个版本。有的说是前朝余孽作祟,有的说是妖人施法,但所有的矛头,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了那片最神秘,也最阴暗的所在——宫闱之内,宦官当道。
而就在这股暗流汹涌之时,另一场大戏,在光天化日之下,轰轰烈烈地上演了。
数百名“新生营”的匠人,他们都是此次中毒事件中,被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幸存者。他们没有去闹事,也没有去喊冤。他们换上了最干净的衣服,举着歪歪扭扭写着“感恩”二字的麻布横幅,成群结队地,来到了卫尉府的门前。
他们,长跪不起。
“我等,谢卫尉大人救命之恩!”
“若非李信大人雷霆出击,强索神药,我等早已化为一滩烂泥!”
“卫尉大人,真乃我大秦军民的守护神啊!”
哭喊声,感恩声,响彻云霄。
无数百姓围观,将卫尉府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卫尉府内,李信听着门外那山呼海啸般的“谢恩”声,脸色阴晴不定。
他知道,这是墨尘的阳谋。
他被那个小子,用“民意”,用“大义”,死死地绑在了他的战车之上。
他现在,若是不接受这份“功劳”,就会被全咸阳的百姓,视为见死不救的懦夫。
可他若是接受了,就等于公开向全天下宣告——他李信,是墨尘的后台!他与赵高,彻底撕破了脸皮!
“大人……”心腹幕僚在一旁,忧心忡忡。
许久,李信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
“开中门!”他沉声下令,“本官,要亲自出去,安抚慰问这些……为我大秦军备效力的‘功臣’!”
当李信身披重甲,亲自走出府门,扶起那些跪倒在地的匠人,并许诺卫尉府将永远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时,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这一刻,李信与墨尘的联盟,在咸阳百万军民的见证下,彻底铸就!
咸阳宫,御书房。
气氛,冰冷得如同九幽寒潭。
始皇帝嬴政,正静静地,看着两份奏疏。
一份,是墨尘那封写满了“感恩”与“忧国忧民”的奏疏。
另一份,则是卫尉李信,弹劾中车府令赵高,纵容手下,以宫中禁药,毒害数万军备匠人,意图动摇国本的……血书!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跪在他脚下的赵高,却浑身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知道,他这次,玩脱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戏耍一只乡下来的小老鼠。却没想到,这只老鼠,竟反手,引来了一头,足以将他都撕碎的……饿虎!
“赵高。”
许久,始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喜怒。
“你,还有何话说?”
“奴……奴婢冤枉!冤枉啊陛下!”赵高不住地磕头,声泪俱下,“此……此事与奴婢无干!定是……定是那太医院令,利欲熏心,被人收买,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请陛下明察!请陛下明察啊!”
“是吗?”始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再理会赵高,而是将墨尘的那份奏疏,拿了起来,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
尤其是奏疏最后,那关于设立“安济坊”,并由其直接向太医院申领珍稀药材的建议。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连赵高都感到心悸的,欣赏与……笑意。
好一个“以退为进”!
好一个“借力打力”!
好一个,把朕的刀,当成你自己的剑来用的……赘婿!
“传朕旨意!”
始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内,轰然响起!
“太医院令,玩忽职守,监管不力,导致禁药外流,险些酿成滔天大祸,革职!抄家!其三族之内,尽数贬为城旦!”
“中车府令赵高,御下不严,有失察之过,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至于……”他顿了顿,将目光,投向了墨尘的奏疏。
“墨尘所请,朕,准了!”
“于‘考工格物司’内,另设‘安济坊’,专司匠人医护防疫之事!”
“另,再赐其一道特权——”
始皇帝的声音,变得无比威严,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赵高的心上。
“命‘安济坊’,每月,可派专员,对我太医院所有珍稀贡药之库存,进行……盘点、核查!”
“以防,再有‘遗失’之事发生!”
“朕,不希望,我大秦的国之栋梁,再因为一些宵小之辈的龌龊手段,而寒了心!”
轰!
赵高的脑中,一片空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哪里是设立一个医馆?
这分明是,陛下亲手,赐给了墨尘一柄,可以随时随地,插入他心脏,监视他一举一动,甚至截断他财源的……屠龙之刃!
他不仅没能弄死墨尘,反而,被对方,用他自己的毒药,在他的脖子上,套上了一道,永世无法挣脱的……绞索!
当这份圣旨,传达到“考工格物司”时。
墨尘,正站在那艘已经初具雏形的“平底方舟”的甲板上。
他接过圣旨,对着咸阳宫的方向,深深一揖。
“草民,谢陛下……赐剑!”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在这咸阳城,在这大秦的天下。
他,终于有了,与那些真正的巨擘们,正面博弈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