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刺耳的哧笑混杂着骨矛互击的声响。
几头年轻的雄性在水洼中比拼撕咬与突刺,斗得鳞甲飞扬。
一只背上长着藻刺的鱼人狠狠将骨矛刺入同伴肩窝,溅出污绿色的血液,却换来周围的尖啸欢叫。
腐岩筑成的王座之上,鱼人首领额头的骨冠泛着幽光,他看着底下的厮杀,咕哝低笑着。
这是他第二喜欢的娱乐方式,排名第一的,自然是残杀那些直立行走的猿类。
忽然,一丝细微的“咔哒”声传来,虽极轻微,却还是被鱼人的耳鳍捕捉到。
首领皱眉正欲转头,却见某处岩缝中,原本流动的潮水突然变得凝滞。
轰!!!
一团浮泥状的灰褐色物体从岩缝深处炸裂开来,伴随着闷响与挤压声,黏糊糊地塞满整个通道。
无数水流瞬间被封堵,回流紊乱。
与此同时,侧壁数个位置陡然爆出第二轮高热炸光!
定向魔爆弹引燃。
石壁如火山爆裂般炸开,泥浆、磷石、骨屑、鱼人血肉同时卷入塌方洪流之中!
“嘎啵!!!”
首领惊怒大叫,竭力冲向主通道,视线中看到的是不断落下的岩石、溺毙的族人尸骨……
他是整个群体中少有的拥有血脉记忆的个体,拥有高于普通人类的智慧,他相信只要出去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于是鱼人首领手持古怪号角,朝洞口狂奔,想要脱离这个地狱般的场景
但在洞口岸上的,是五名已等待已久的赤潮骑士。
轰鸣之下,魔爆弹、弩矢齐发,喷火器横扫水面,将漏网之鱼尽数烧成灰烬。
鱼人首领刚踏出一步,三道斗气斩便在空中交错而落。
“噗!”
他喉间爆出一串血沫,骨冠碎裂,倒下时手中的号角滚入潮水,被岸边的骑士一脚踢飞。
艾利奥特缓步上前,手中长剑一转,将其头颅彻底斩下。
“结束了。”
这是一场屠杀,爆破后的残余战事持续不到十分钟。
洞口外,百名骑士就已完成封锁与残敌清剿。
鱼人尸骸如海浪般浮出,血水在洞口周围扩散成诡异的紫黑色。
…………
身披甲胄的骑士们乘船而归,带着未干的血迹与咸味。
他们拖回的,是用麻布包裹的鱼人尸体、破碎的骨甲、几件残存的咒具。
比较特别的是一只格外古怪的骨制号角,它如一截海兽脊骨般弯曲,尾端有几圈不明文字,仍有余温微颤。
曙光岗主帐内,路易斯正翻阅最新的工期简报。
艾利奥特跨步而入,右拳轻擂胸口:“任务完成,鱼人洞穴已封。首领斩杀,敌亡百余,无我方伤亡。”
“物资也带回了。”他顿了顿,挥手让后方两名骑士将战利品呈上。
路易斯点了点头,淡声道:“做得很好,干净利落。”
众人面露喜色。
可路易斯却并未露出任何得胜的亢奋:“不过这也只是个开端。只是一个靠得最近的一支鱼人小部落而已。”
他顿了顿:“但胜利就是胜利,得奖赏。”
“所有参战者,每人三十枚金币,按名册发放,不得克扣。”
众骑士精神一震,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欣喜。
三十金币,算得上巨额,而且这不仅是金钱,更是领主大人对于他们肯定。
站在角落的希尔科则嘿嘿凑了过来:“我出力也不少,要不是我配的爆弹,哪里这么简单?路易斯大人,我要加钱,五十金币怎么样?”
路易斯斜睨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让身边的骑士给他五十金币。
“哎哟喂,谢谢领主大人!”希尔科立刻眉开眼笑,把袋子揣进怀里。
旁边的艾利奥特忍不住低声咕哝:“他一个月的薪水,不比这多得多?”
兰伯特小声回道:“两倍还不止,还没算上各种奖金。”
发完奖金,骑士们已退回营房,热闹散尽,只剩路易斯与几名侍卫站在指挥棚中。
路易斯坐在粗木制的临时长桌旁,掌中翻覆着一件东西。
那是刚刚送回的战利品之一,鱼人号角。
它在路易斯掌中微微震动,仿佛还残留着某种未被释放完的野性。
“它还在动。”兰伯特低声提醒,手已不自觉地落在剑柄上。
“我知道。”路易斯淡淡道,但依然在手中把玩。
路易斯也不害怕他是受什么诅咒的物品,因为他在几天前的每日情报系统中就知道了,这个东西的存在。
为鱼人古代残破神器,用于战争号召仪式。
功能为在近海环境中强烈吸引周边鱼人,激发其集群意识与攻击性。
今天虽然一举捣毁了鱼人部落,但像这样的部落,在这片海域还有几十处。
而真正的威胁,远海的鱼人王族、游走的海盗舰队、以及帝国内外的其他势力等。
但这号角,倒是一件好东西。
“能吸引鱼人聚集,就能诱他们上岸。若他们真来……那就在我们布好的陷阱中团灭。”
路易斯将号角放入密封盒中,缓缓合上。
短期内他仍以港口为核心建立防御体系。
主动出击?得等远航船队下水之后再谈。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黑夜的海岸线:“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
剿灭鱼人巢穴后的第三日,来自赤潮领的工匠团也到达了曙光港。
会议桌被摆在了刚修好的简易事务所里,木墙还未刷漆,风穿墙缝带着咸味。
屋内却已聚满人影。
路易斯坐在最上方,身边是几张整理得井井有条的简图。
他没有废话,直接开口:“鱼人问题已除,我们的港口建设也该进入下一阶段。”
来自赤潮城,麦克为首的工匠团十数人站在一侧。
路易斯说道:“曙光港不是一座纯粹的港口。它要成为海上航线的节点,也要成为赤潮领最早的沿海城市。
所以从现在开始,不只要挖港池、造船台,还要建仓库、住区、工坊、商集。”
他指着案头地图上的几道圈线:“第一步,仓储区和工坊区两周内必须出雏形。
市民居住区必须跟进,先搭建赤潮式圆顶穹屋,半个月内给首批工匠住进去。”
麦克立刻应道:“建材从赤潮城已调运,起重吊机昨日已完成组装,轨道车今早试运行……若雨势不大,我们能做到。”
“人手方面?”路易斯问。
“两百二十名熟练建造工匠,另有三十名机匠、七名锻工。”麦克顿了一下,“他们知道怎么干,但还需一份明确的施工节奏表。”
路易斯点了点头道:“你们分工清楚,时间表明天早上会贴到各工区入口。每两日一次巡检,奖罚按时发放。”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强调道:“这是第一座面向海洋的城市。别把它当作港口营地来建。”
众人连忙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会后众人纷纷离开,路易斯留在原地,看着墙上的港区草图,像是在看一座尚未落成的城市。
…………
港口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靠近堤线的那片高地上已经聚起了一队身影。
麦克背着工具包,左手拿着折起的图纸,右手夹着几面标旗,步子不大,却走得快。
身后是几名赤潮城随他一同赶来的工匠头领,每人身上都挂着测绳与标桩锤,边走边低声议论。
“这地方地势不错,背风。”
“土层紧,打地基省劲。”
“附近就能设船卸口,转运路线短。”
走到高地正中,麦克停下脚,抬手一挥:“以这块天然岩石为点,西段为仓储,东段预留市集地。”
几名工匠立刻分头行动,有人洒下石粉划线,有人拿出旗桩逐点测距。
脚踩在湿土上,一行行折线渐渐勾勒出区域轮廓。
麦克抬头望了望港池方向,风从那边吹来,带着一点点咸味。
他随口补了一句:“仓库尽量贴港池近点,卸货方便。集市挪到那边,开阔、朝阳,日后好做生意。”
一旁年轻工匠笑了笑:“你连人家卖摊位的位置都想好了?”
“领主说了,这里不是临时码头,是一座未来要站得住的城。”麦克头也不回,“没脑子就赶紧回去。”
说完他已踩进下一块地段,一边比对坡度一边嘀咕:“这边排水自然,不用挖太深,回去叫木工队按赤潮仓样图备材料。”
工匠们你一言我一语,不再像初来乍到时那般拘谨,连测量时也多了些轻松的笑声。
…………
港区西段,蒸汽绞盘的咔哒声此起彼伏。
一根粗大的岩石基石在滑轨吊机上缓缓升起,稳稳移向新划定的仓库地基。
齿轮搬运车后座还坐着一位光头工匠,双手抱着木梁,跟着轨道一点点滑动,脸上挂着不自觉的笑。
这是曙光港第一次启用滑轨吊机和齿轮搬运车,赤潮工匠团带来的新技术。
这套装置由赤潮工匠团在主城改良完成,原型出自路易斯亲手绘制的草图。
滑轨吊机沿着地面铺设铁轨,吊臂前端设有绞盘与滑轮,依靠蒸汽绳轮驱动,将重物平稳送至数十步开外。
而齿轮搬运车则更为巧妙,人力转动前轴,带动内部齿轮比率,辅以轻型蒸汽助力,便能将整块岩石稳稳运送,无需数十人齐拉。
“比肩抗轻多了……”一名搬运劳工哈着气,看着吊机把整根龙骨级大梁稳稳落入标记点,“这玩意儿,真是怪物。”
“不是怪物,是赤潮造的技术。”另一个人笑了笑,把装配绳钩固定上,“你还没见蒸汽工坊里那个怪物。只烧柴,就能转动整整三间锤房的铁锤。”
中午时分,路易斯骑着马巡视至此。
麦克刚准备命人铺设一面仓墙,却被他当场制止。
“这面太低,靠港池太近。”路易斯扫了一眼图纸,语速不快,“必须加高两尺以上。冬天潮水逆流,再加盐雾,轻则腐蚀木料,重则底层浸水。”
他翻开本子,指出三处问题:“底座垫木要做双层排潮,墙体用绝热隔板,外层刷树脂。没条件就找赤潮城配料。”
麦克沉声应道:“明白。”
他转头招呼人撤下刚才的材料,吩咐:“所有已铺底基检查一遍,今晚返工。”
傍晚工人们在暮色中换上新批次的加高基石,把旧料码回堆场重新整理。
没人抱怨,这不是浪费工料,而是在为未来做打算。
而在东段另一侧,未来的生活区预留地,气氛比其他施工现场更加轻快。
“这里将来是酒馆。”路易斯站在一块坡地上,对麦克说道,“旁边是澡屋和戏台。图纸让木工队画,但位置先定下。
要让人留下来,就必须有地方让人吃饭、喝酒、洗澡、看表演。”
麦克点头后立刻吩咐木工们设标桩。
不远处,有年轻工匠听见要建澡屋,咧嘴一笑:“真要搞澡屋?我还以为这辈子只能去赤潮主城洗热水了。”
有人在仓库门柱上刻出太阳,下方还画了两道波浪纹饰。
那是曙光领的标志,代表太阳与海潮。
再远些的施工围栏上,挂起了几块用废木板刻的小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港成安居”、“早日开张”、“愿家人平安来此落脚”……
这些并不是路易斯安排的内容。
是某位不识字的小工自己请人代写后挂上,其他人看了也学着写了几块。
随着时间过去居住区的轮廓已经显现。
几栋雏形木屋依次搭起,屋顶覆盖着双层防潮木瓦,墙体外刷了树脂浆,门框是赤潮风格的圆拱结构,门上还刻着曙光纹饰。
麦克亲自领着工匠们检查结构,一边擦汗一边说:“先按这个标准,接下来一排排盖下去。”
旁边几个年轻工匠抬着木板,经过时忍不住停了一下。
他们看着那屋子,眼里泛着从未有过的神色。
“有些像赤潮城那边一样了……”有人低声说了一句,语气有点飘,有些不敢相信。
“我去年住过那种屋子,冬天温暖如春。”另一个笑了笑。
接下来的施工节奏明显更快了,有人主动留下加班,有人把木屑扫得干干净净。
到傍晚时,港口边的篝火升起,一名老工匠抬头看着高地上的穹屋雏形,默默在围栏下摆了一块新的木牌。
牌上写着“赤潮之主保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