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的鞋跟碾过焦黑的草屑时，艾草香突然浓烈起来。
他望着山谷口那株老槐树下的身影，喉结动了动——墨老正背着手站在那里，灰布衫被山风掀起一角，平日总沾着药渍的右手虚虚握着，像是刚从药臼边抽离。
“老师。“林焰放慢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雷烬护腕上的绣字。
护腕布面还带着体温，混着血锈味刺进鼻腔，让他想起雷烬被吞噬前那句“替我告诉老周头“，心口又钝痛起来。
墨老没有应。
他转过脸，月光照亮半张沟壑纵横的脸，瞳孔里映着林焰的影子，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沉郁。
林焰的脚步顿住——他这才发现，老人脚边的青石上落着半把未捣完的药末，平时总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歪在石桌边缘，连药炉里的火苗都奄奄的，只剩几点暗红。
“我这次外出......“林焰扯了扯嘴角，话未说完就被墨老抬手打断。
老人的目光落在他心口，那里有道淡金色的封印符纹正随着呼吸明灭，“你体内的东西。“墨老的声音像浸了冷水的铁，“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噬魂黑龙了。“
林焰的后颈瞬间绷直。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混沌影子的波动，那团灰雾状的意识正缓缓凝聚成半张人脸，嘴角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
表面上他仍保持着平静，指尖却悄悄掐进掌心：“老师说的，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墨老突然上前两步，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焰胸口。
林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药香里混着淡淡的焦糊味，那是从前替他熬制固本汤时才会有的味道。“三天前你出发时，封印符纹是银月色。“墨老的指节叩在符纹上，“现在泛金，是法则之力渗透的痕迹。“他的声音突然发颤，“你娘当年......“
林焰的呼吸骤然一滞。
墨老像是被自己的话惊到，后退半步扶住石桌。
药臼在他手下发出闷响，碎成几瓣的野山参滚落在地。
老人从怀里摸出块帕子，擦了擦指腹才继续：“这枚玉，是你母亲留给我的。“他摊开掌心，一枚羊脂古玉躺在纹路里，上面刻着的符文与林焰心口的封印如出一辙，“她说过，等你觉醒血脉，会有两个选择——要么成为天玄大陆的主宰，要么......“他喉结滚动，“被更高维度的存在所吞噬。“
识海里传来混沌影子的低语，声音像两块玉石相击：“和凌隐说的一样。“林焰的瞳孔骤缩——那是三个月前在黑市遇到的神秘人，当时对方也是这般说着“法则双生“，被他用龙爪逼问时却咬舌自尽了。
“您......见过我母亲？“林焰的声音发涩。
记忆里母亲的脸始终模糊，只记得她总穿着月白裙裳，发间别着银步摇，在八岁那年的夜晚摸过他的头，说“小焰要等娘回来“。
墨老没有回答，而是将古玉塞进林焰手里。
玉身沁着温热，像有人刚捂过很久。“它能稳定你体内的法则之力，也能解开你被封印的记忆。“老人的目光扫过林焰攥紧的护腕，“但一旦开启......“他顿了顿，山风掀起他的白发，“你会看见很多不愿看见的事。“
林焰低头看着古玉。
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他想起雷烬消失前的笑，想起母亲被篡改记忆时空洞的眼神，想起阿月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喷在他脸上的血。
喉咙突然发紧，他听见自己说：“我需要真相。“
“你还没准备好。“墨老的声音里带着疲惫，转身走向药庐。
他的背影比往日佝偻，青石板上落了几滴暗色水痕，林焰凑近才发现是血——老人的右手背有道细裂，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淌，“去山崖边醒醒神吧。“他头也不回地说，“有些事，急不得。“
夜色渐深时，林焰站在山崖边。
山风灌进衣领，他攥着古玉的手沁出薄汗。
识海里混沌影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像是贴在耳边：“你真的以为......“它的尾音被风声撕碎，“你是唯一的法则双生者吗？“
林焰望着脚下翻涌的云海，古玉在掌心烙出红印。
远处传来药庐的门轴吱呀声，他知道墨老又在替他熬药了。
风里飘来熟悉的艾草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是雷烬护腕上的，也是他心口封印里的，更是藏在古玉符文下，即将掀开的真相的味道。
他低头看向古玉，月光下符文突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