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州城,福来客栈。
东三号房内!
白秋雨身中玄道诡术,躺于床榻,脸上鬼影森森,覆着薄霜,周身散发鬼气,令室内温度骤降。
“都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北辰叔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遭那老道姑毒手了吧!”
弦歌急得来回踱步,既担心慕北辰安危,又催着店小二送热水。开窗想透气,楼下喧闹却如针刺耳,她重重合上窗。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弦歌脸色一喜,误以为是慕北辰赶回来了,拉开门,却是端着热水的店小二。
“客官,您需要的热水。”
“多谢了!”
弦歌接过热水木盆,却瞄见店小二鬼头鬼脑地往里瞧,便转身一脚踢在店小二的小腿上。
“瞎看什么,再乱看姑奶奶便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石珠子玩。”
叶弦歌心知白秋雨正被通缉,若被店小二识破报官,必再生冲突,故而言语故作凶狠,免得他暗生歹意。
虽说因为慕北辰的缘故,她已踏入修行,可终究不过是通玄初境。
掌扇净尘道姑也不过是借乾坤镯之势,不可施展,若是府衙再派官兵来,她怕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白秋雨还躺在床榻之上。
店小二讨好道:“还请客官切勿生气,小的就是看看是否还需要帮忙的。”
“不用,你可以走了。”弦歌将店小二推出去,“咔哒”拴上门,后背抵着门板喘了口气。
她将热水盆搁在床榻下,拧干热毛巾,轻柔地擦拭白秋雨的脸颊,最后把毛巾叠好,敷在他额头上。
“希望这样做能让哥好受一点,可惜,若是观主在时,我能认真学习医术,此番便能为哥哥施针用药缓解一下体内情况,也不至于此时,束手无策。”
她搭上白秋雨的脉搏,脉象时强如战鼓,时弱似悬丝,时乱如瘸马奔腾。
他身上更是忽冷如冰,忽热似烙铁。这般诡异状况,她从未见过,再三思忖,只化作一声长叹。
“哥哥,你一定要坚持住,等北辰叔来时,定会带回解术之法。”
店小二贴在门外听了半晌,屋里再没动静,他踮着脚尖,像偷油的耗子似的溜下楼。
他放下抹布,快步朝客栈大门外走去。
街上人来人往,摊位琳琅,掌柜喊他却充耳不闻,眼里只有墙上的悬赏告示
那赏金已涨,但凡见白秋雨者赏白银八十两,能擒拿者赏白银二百五十两。
这白银八十两,对店小二而言,不啻为十年辛苦所得,足以置田购房,安度半生。
都说‘饿死胆小的,拼一把,富贵险中求’。他怕打草惊蛇或耽搁太久,于是花二十文租了辆马车,直奔府衙。
“车夫,赶快点,可别耽误我的大事。”
“好勒,您坐好了。”
车夫答应一声,挥舞马鞭,马车再次提速,穿越长街的房屋,在街头尽头化作一道黑影。
客栈二楼,一扇开启的窗户,轻轻合上了。
清平巷外,一座宏阔宅院赫然在目。
朱漆大门悬着“沅州府衙”牌匾,笔力苍劲,威严尽显,这是通判陆铭迁来的新址,旧衙已因大火废弃。
新宅庭院深阔,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透着古朴庄重。
后院里,陆铭身姿挺拔,正指挥捕快搬运旧衙物件与堆积的账簿。
他年约四十五六,科举二甲出身,在地方辗转多年,却因功绩平平、无贵人相助,至今仍是沅州通判,再想晋升,难如登天。
这时,一名佩刀的刘捕快匆匆从门廊跑来,在他面前站定,拱手急切禀道:
“通判大人,衙门外有个店小二来报,说瞧见重犯白秋雨重伤昏迷!”
陆铭闻言,瞳孔骤缩,向前急跨一步追问:“白秋雨深受重伤陷入昏迷,可属实?”
刘捕快赶忙点头,补充道:“听店小二说,白秋雨身旁只有个少女,依属下看,准是那个叫弦歌的丫头。”
陆铭心中暗喜,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天赐良机!抓住白秋雨,再花些银子疏通,这沅州知府之位,非我莫属?”
想到这儿,他大手用力一挥,果断下令:“你速去兵马都监府,请府兵协助抓捕!”
“属下遵命!”刘捕快转身欲走。
“慢!”
陆铭眼珠一转,嘴角浮起一抹阴笑,“白秋雨杀了李知府,你把他昏迷的消息传给李二公子,他必定急于报仇。咱们坐收渔翁之利便是。”
刘捕快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称赞:“大人高见!”
“此番若成,你当记首功!这沅州城捕头一职便归你所有。”陆铭拍了拍捕快的肩膀,眼中满是期许。
刘捕快大喜,越发恭敬,“多谢大人栽培。”言罢,转身带着几名捕快朝府门廊走去。
相隔三条长街,某宅院中。
师爷急匆匆跨过拱门,来到厢房外,他轻轻敲门,神色间透着几分焦急。
“二公子,刚才捕快传来消息说,有人禀报白秋雨藏在福来客栈之中,疑似身患重伤,陷入昏迷之中,身旁仅有弦歌一人。”
“您看,我们是否要派人把此恶徒抓来。”
屋内,二公子沉稳开口:“你等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任由那些捕快去办。那白秋雨岂会被这些废物擒住,其中怕是有诈。”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之前交代你的事,抓紧办,借刀杀人虽好,可也得找把好刀才行。”
“卑职这就再度派人去打探。”
师爷躬身朝后退去。
屋内,无尽的黑暗中,一双血眸缓缓合上。
“白秋雨,你可别死,待本公子破关后,定要取你项上人头,为我父亲报仇!”
长街之上,刘捕快领着一众府兵与捕快,行色匆匆。
身旁并马而行的,是胡都头。
此前,刘捕快特意前往李二公子府上,将白秋雨之事如实相告,本以为能得到支持,没想到李二公子毫无动容。
不仅连一杯茶水都未曾招呼,更是草草把他打发出来。
显然是不愿为知府报仇。
刘捕快心中恼火,轻咳一声,朝马下啐了口痰,低声咒骂:
“这李二公子真是不孝至极,杀父大仇竟都能抛诸脑后。看来坊间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他怕真不是知府的亲生骨肉。”
随后,刘捕快抖擞精神,扬声下令:“大家加快速度!绝不能让恶徒白秋雨逃脱。此番若能将其擒拿,通判大人重重有赏!”
众人轰然应诺,快马加鞭,向着福来客栈疾驰而去。
一炷香后,刘捕快带人围了福来客栈。
“都给我围严实了!不许任何人进出,违令者收监!”
众兵丁持械围得水泄不通,想出门的客人被拦回,态度强硬的直接被扣押。
远处百姓交头接耳,不知衙门为何兴师动众。
头戴斗笠的男子,拉着一辆小推车从人群驶过,朝街口走去。
店小二卑躬屈膝,喘着粗气,朝刘捕快躬身道:“大人,那白秋雨就在东三号房,小的这就带您去。”
刘捕快朝胡都头抱拳道:“还请胡都头与我一同前往。”
“走!”
胡都头出身行伍,不喜啰嗦,行事雷厉风行,拖着一口军刀,如横行的螃蟹,跨进客栈大门。
客栈掌柜揪住店小二,问道:“你小子带这些大爷来这里干嘛!莫非是想拆我的客栈?”
店小二挣扎开,朝掌柜说道:“那杀人凶犯白秋雨就藏在这客栈里,他们是来抓他的。”
“白秋雨!我怎么没看见?”掌柜问道。
“您当时忙着算账收钱,那有空看人呀!”店小二往后退几步,扭头问,“掌柜的,你可看见东三号房内有人走出来?”
掌柜思考片刻后,摇头道:“我没看见。”
店小二一拍手掌,“这次合该我发财了!”说着追上刘捕快,领路上楼。
掌柜躲在角落暗骂:“为了银子卖主求荣,等此事结束,非把这混小子赶走不可!”
楼上,一队府兵弓上弦、刀出鞘,弓弩瞄准东三号房门,箭尖的寒光映在他们脸上。
数名府兵拖着大齐制式军刀,勾着腰,垫着脚尖,朝房门缓缓靠近。
“你去开门!”
刘捕快一脚踢在店小二的屁股上,让他去敲门。
店小二脸色铁青,强吸了几口气,勉强鼓起勇气朝房门缓缓走去。
可胸膛的心跳犹如战鼓,咚咚咚……
他抬手敲门数下,屋内并无回应,便大声喊道:“客官,我是店小二,可有事情吩咐?”
屋内依旧毫无声响。
他推开门,只见床榻上空空如也,顿时傻了眼:“这——”
刘捕快猛地踹开虚掩的门,见房内空无一人,怒火直冲头顶,反手一巴掌将店小二扇得撞在墙上。
他揪起店小二的衣领咆哮:“白秋雨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