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三年的奉天殿广场,空气仿佛凝固了。
巨大的天幕悬在半空,像一只冷漠的天眼,将未来嘉靖朝的狂风骤雨,硬生生塞进洪武君臣的视野里。
“大礼议”这出戏,还没唱完!
天幕画面猛地切换,时间标注清晰得刺眼:
【大明嘉靖三年,七月十二日。紫禁城,文华殿外,刚散早朝。】
年轻的嘉靖皇帝朱厚熜,那份关于“十四日上册文、祭告天地祖宗”的诏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砸进了刚下朝的文官堆里。
“轰——!”
整个画面都仿佛被这无形的冲击波震得晃了晃。散朝的官员们像炸了窝的马蜂,瞬间聚拢又散开,人人脸上写满了惊愕、愤怒和难以置信。
交头接耳的声音汇成一片嗡嗡的低沉雷鸣。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绯袍(吏部侍郎)的官员越众而出,正是何孟春!
他脸色涨红,声音洪亮得穿透了天幕的隔阂,清晰地传到洪武君臣耳中:
“诸位同僚!莫慌!莫惧!想想宪宗爷朝旧事!”
他手臂用力一挥,指向文华门方向,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几十年前的影子,
“当年百官在文华门前哭请,争慈懿皇太后(孝庄钱皇后)下葬礼节!宪宗爷圣明,最终听从了百官之请!此乃我大明煌煌旧例,祖宗成法可依啊!”
何孟春的话像一瓢热油浇在了火堆上。群情更加激愤。
“对!有先例!”
“祖宗之法不可废!”
“吾辈当效仿先贤!”
喊声未落,又一个年轻的身影挤到了最前面。
此人面如冠玉,身着翰林青袍,正是当朝状元,首辅杨廷和的儿子——杨慎!
他年轻气盛,眼神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刀子,声音比何孟春更加激昂,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所为何来?忠义气节耳!今日,便是吾辈持守大义、以身殉道之时!岂可因畏死而屈膝?!”
“一百五十年?!”
这五个字像五道惊雷,狠狠劈在洪武朝奉天殿前的广场上!
刚才还屏息凝神看“未来戏”的洪武君臣,瞬间炸开了锅!
“一百五十年?!”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臣掰着手指头,声音都在抖,“从…从咱洪武爷开国算起?那…那岂不是…一百五十年后?!”
“老天爷!一百五十年后的大明朝?!”旁边的官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咱们…咱们这些人,骨头渣子都烂没了!”
“杨家!杨家父子!杨廷和是首辅,他儿子是状元!这…这父子相继,把持朝堂啊!”有人惊恐地低呼。
“何止把持朝堂!你看那杨慎说的,‘养士一百五十年’、‘以身殉道’!这是要聚众胁迫君王啊!”另一位官员脸色煞白,仿佛看到了某种可怕的预兆。
而龙椅之上的朱元璋,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他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铁钳,死死钳住了天幕上那个叫“杨慎”的年轻人,尤其是“杨廷和之子、状元”这几个字,在他脑中反复碾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世家!门阀!”朱元璋的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冰冷刺骨的字眼,胸腔里一股邪火“腾”地烧了起来。
东汉那些累世公卿、尾大不掉的世家大族是怎么架空皇权的?
隋文帝杨坚、唐高祖李渊又是怎么篡了前朝江山的?
一幕幕历史惨剧在他眼前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天幕上杨慎那张年轻而激愤的脸上。
“此子!此子断不可留!”
一股浓烈的杀意在朱元璋心中翻腾,
“要么,现在就找个由头,把他从根子上掐死!
要么…让他一辈子当个白身,永不得踏入仕途半步!
否则,今日他敢煽动哭门逼宫,明日他杨家就敢学那前朝旧事,把咱老朱家的江山给换了姓!”
他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朱元璋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天幕里那个年轻的嘉靖皇帝朱厚熜,眼神近乎狰狞,心底无声地咆哮:
“后生!看到了吗?这帮人蹬鼻子上脸了!给咱硬起来!
拿出你皇帝的手段来!让他们知道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说了算!
咱老朱家的龙椅,不是靠哭就能哭塌的!打!给咱狠狠地打!”
仿佛回应着洪武大帝心中的怒吼,天幕画面紧随那群被彻底点燃的文官:
【编修王元正、给事中张翀等人冲到了金水桥南,张开双臂,像拦路的礁石,死死堵住了散朝官员的去路,高声疾呼:“不能走!此事关乎国本,关乎祖宗礼法!”】
【何孟春、金献民、徐文华这几位大佬级人物,也彻底撕下了顾忌,振臂高呼:“诸君!随我等去左顺门,叩请圣天子收回成命!以正视听!”】
【“同去!”“叩阙!”“正礼法!”呼喝声此起彼伏。】
画面急速拉升,只见黑压压一片穿着各色官袍的身影,如同被驱赶的蚁群,又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左顺门!
两百多位朝廷命官,上至白发苍苍的老臣,下至刚刚入朝的年轻官员,在左顺门前齐刷刷跪倒一片!
哭喊声、哀求声、慷慨激昂的陈词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击着厚重的宫门,也冲击着洪武朝每一个观者的心神。
左顺门事件,这嘉靖朝大礼议中最为激烈的一幕,在天幕上轰然上演!
而洪武十三年的奉天殿前,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扇紧闭的宫门和门外黑压压的人群上,等待着年轻皇帝的回应……
天幕画面牢牢锁定在【文华殿】内外,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殿内,年轻的嘉靖皇帝朱厚熜端坐在龙椅上,脸绷得像块铁板。
他试图批阅奏章,但那穿透厚重宫门、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进来。
这不是简单的哭泣,是两百多个读书人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的嚎啕!
里面混杂着悲愤的控诉、绝望的呐喊,还有…“砰砰砰!”的闷响!
“撼门大哭”四个字,在天幕上变成了活生生的恐怖景象!
尤其是那个状元郎杨慎,像个疯子一样,用身体、用脑袋去撞那朱漆的宫门!
他官帽歪斜,头发散乱,脸上涕泪横流,眼睛赤红,嘴里反复嘶吼着“陛下!礼法!大义!”,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巨响,仿佛要把自己的骨头都撞碎在宫门上。
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恐怖的“声震阙庭”,震得殿角的灰尘簌簌落下,连琉璃瓦都似乎在嗡嗡作响。
“反了!反了天了!!”
洪武朝的奉天殿前,朱元璋的怒吼如同炸雷!
他“腾”地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跳,指着天幕里那群撞门的官员,手指气得直哆嗦。
“乡下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咱在乡下见得多了!”
他气得口不择言,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这帮子读书人,读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啊?!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就他娘的养出这么一帮子玩意儿?!专门跟皇帝对着干,还当是光宗耀祖了?!祖宗礼法?啊呸!”
他猛地一挥手,仿佛要隔空把那撼门的杨慎劈成两半。
“全是狗屁!争权夺利!就是想摁着皇帝的脑袋,让他们说了算!做梦!咱老朱家的江山,轮不到这帮酸丁做主!”
老朱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天幕里朱厚熜那张越来越阴沉的脸,心里像烧着了一团火,疯狂地呐喊:
“后生!别怂!你是皇帝!是咱老朱家的种!拿出点血性来!”
“打!给咱狠狠地打!打死几个带头的!杀鸡儆猴!”
“让他们知道知道,这紫禁城,到底是谁的紫禁城!这天下,到底是谁说了算!敢在宫门口撒野?咱看你是不想活了!”
天幕仿佛感应到了洪武大帝那冲天的杀意和急切的期盼。
文华殿内,朱厚熜猛地将手中的朱笔拍在御案上!
墨汁溅出,染污了明黄的奏章。
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少年人的犹豫和克制,被门外那持续不断、变本加厉的哭嚎和撞门声彻底烧成了灰烬!
取而代之的,是冰封的怒火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属于帝王的凶戾。
他缓缓抬起头,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寒冰的刀子,清晰地穿透殿内的压抑:
“传旨。”
侍立一旁的太监浑身一凛。
“锦衣卫!”朱厚熜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把领头的…抓起来!下诏狱!立刻!”
【画面急转:左顺门外】
哭声和撞门声戛然而止了一瞬。
如狼似虎、飞鱼服绣春刀闪着寒光的锦衣卫,像黑色的潮水般从宫门内涌出!
目标明确,直扑那几个叫得最响、撞得最狠的——杨慎、王元正、张翀……八个被重点“关照”的领头者,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被粗暴地反剪双手,像拖死狗一样从人群中硬生生拖了出来!
任凭他们如何挣扎、叫骂,锦衣卫的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哭喊声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和徒劳的咒骂。
然而,短暂的死寂之后,剩下的官员非但没有被震慑住,反而像是被彻底点燃了!
“放了何大人!放了杨修撰!”
“昏君!暴君!”
“我等以死相谏!”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巨大的悲愤和一种被压迫到极致的疯狂席卷了所有人。
他们不再仅仅跪着哭请,而是红着眼睛,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不顾一切地再次涌向那刚刚关闭的宫门!
拳头、脚、身体,甚至是头,疯狂地砸向厚重的宫门!
哭声不再是悲切,而是变成了绝望而暴烈的嘶吼,比之前更加刺耳、更加混乱,真正达到了撼天动地的程度!
整个宫门区域乱成了一锅煮沸的粥。
“好!好!好!”
洪武朝的朱元璋看到这一幕,不怒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
只是那笑容狰狞得如同地狱修罗,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嗜血光芒,
“闹!接着闹!闹得越大越好!咱倒要看看,你这小皇帝有没有种把这天捅个窟窿!”
他兴奋地搓着手,对着天幕厉声喝道(尽管那边听不见):
“看到了吧?抓几个不够!远远不够!
这帮子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给咱接着抓!狠狠地抓!把他们都抓起来!
看他们拿什么闹!”
他仿佛已经预见了那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并且无比渴望看到那风暴如何将这群“不知死活”的文官彻底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