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彩页文学 > 算尽商途,唯她乱我平生局 > 三十五章

三十五章

    周鹤年喉结动了动。三十万够武装两个骑兵团,他合上文件,吩咐副官上茶。

    福嵘翻开烟盒递过去,“正巧侄儿有批山西的煤,今夜子时过丰台站,世叔若有闲置车皮...”

    老督军突然朗声大笑,接过福嵘递过来的香烟,随即走到话机架前,拿起话筒,“转巡警厅——立即释放陶瑾琛!”电话那头传来赵东来惶急的辩解声,周鹤年“啪”地挂断。

    福嵘起身整理西装褶皱,笑得温良恭俭:“既如此,侄儿便不叨扰世叔了。”

    书房门合拢时,周鹤年靠在椅背上,神色冷峻,手中的茶盏还冒着热气,却暖不了这一室的肃杀。他对副官冷冷开口:“即刻发公文,赵东来镇压暴动处置失当,革职查办!”

    副官捧着委任状欲言又止:“督军,赵东来在警界经营多年,只怕….”

    周鹤年抬眼,眼神犀利如刀:“他捅出这么大篓子,不处置难平民愤。”手中茶盏重重搁在书案上,泼出的水渍晕染了《华北治安报告》,“也值此事儆戒巡警厅那帮酒囊饭袋,办不好事!就是换条狗来守城都比他们强!”

    赵东来听闻撤职消息时,正把玩着手中的古董摆件。刹那间,那摆件从他指尖滑落,“啪”的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旋即,他猛地掀翻了面前的桌案,文件、纸笔散落一地。“周鹤年!老子替你兜着军火走私的烂账,你就拿老子当替死鬼?!”他眼底充血,喉结随着喘息在青筋暴起的脖颈上滚动,像困兽在撕咬铁笼。

    这时,黄龙匆匆推门而入。他几步跨到赵东来面前,见赵东来正盛怒,先咽了口唾沫稳定情绪:“厅长!查明白了!”他双手递过档案,“这次起头的那个赵大膀,原名叫赵滨,是雷霸天养的暗桩!闹事前夜有人瞧见他在大北窑赌坊撒钱,雇了好些泼皮混进队伍起哄!”

    “雷、霸、天!!”赵东来抓过卷宗撕得粉碎,他獠牙咬得咯咯响,“这笔账,老子迟早要跟你算!”

    几天后的一个雨夜,赵东来悄悄潜进东洋人的秘密据点。昏黄的灯光下,他满脸谄媚地与东洋军官田中一郎交谈。腰弓成虾米,声音急切:“太君,我在北平城人脉四通八达,消息更是灵通无比,往后定能给您提供数不尽的价值。这次我被对手算计,丢了厅长之位,只要您肯拉一把,我这条命往后就卖给您了,必定赴汤蹈火!”

    田中一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赵先生,合作可以,但是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实打实的好处?”

    赵东来连忙说:“太君,北平城里有两大家族,福家和陶家,那可是家大业大。福家生意遍布各行各业,在商场上人脉极广,陶家掌控着正大银行,对资金的调动和把控能力非同小可。他们两家人的人脉关系、生意往来,还有最近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我可以协助您和他们建立更深入的‘关系‘。”

    田中一郎坐直身体,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哦?那这福陶两家的事,你详细说说。事成后,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说着递给他一份合作协议。赵东来颤抖着手签下名字,就此沦为东洋人的‘走卒’。

    这一天,福嵘与陶沛德在陶公馆的花园里对弈。棋盘上黑白子交错,局势胶着。这时,管家神色匆匆地走来,手中拿着份烫金请帖。福嵘接过一看,原来是东洋商会举办的“中日友好茶膳会”。他眉头紧皱,“这东洋人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恐是来者不善。”

    陶沛德放下手中棋子,神色同样凝重,“嵘哥儿,这东洋商会向来与咱们毫无交集,突然邀约,你说他们所图什么?”

    福嵘食指轻敲石桌,沉声道:“且去看看,探探虚实。”

    陶沛德只得无奈点头。

    三日后,茶膳会。福嵘和陶沛德踏进六国饭店,田中一郎满脸假笑地迎上来,“陶行长,福少爷,久仰大名,今日能赏脸,真是荣幸。”

    福嵘礼貌性地笑了笑,“田中先生客气了,只是不知今日这场茶会有何见教?”

    田中一郎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陶行长,福少爷,我就开门见山了,东洋商会想与二位共谋发展。”他推过合同书:“正大银行担保东洋商社贷款,福家让出津浦线七成运力。”

    福嵘并未去看那合同,修长的手指拈起银匙,不疾不徐地搅动着杯中的杏仁茶:“田中先生有所不知,北平商界向来讲究个礼尚往来…”他抬眸时,笑意未达眼底,“您打算拿什么换?”

    陶沛德借着咳嗽打翻茶盏:“人老了,就不中用,让田中先生见笑了。”紧接着,他不慌不忙地掏出手帕,在纸张上来回擦拭,文件上的字迹被摩挲得模糊一片。他边擦边说:“田中先生,如此大的合作,涉及众多事务,容您给我们两家些时日商讨,毕竟这关系到两大家族的未来,草率不得。”

    田中一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他也知道这块硬骨头不是一时半会能啃下的,很快又恢复笑容:“那便静候二位的答复。”

    回到家中,翁婿二人在书房彻夜长谈。

    陶沛德手指按在《益世报》头条“东洋军炮轰济南城”的铅字上,报纸褶皱处渗出冷汗:“嵘哥儿,这局棋进退都是死路呀。”

    福嵘拿来地图,在书案上铺开,指尖重重点在“上海”二字上,指腹划过长江金线:“上海商业发达,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在英法势力制衡下,东洋人远不及在北平这般肆意,无法做到一手遮天,若我们不想趟这浑水,南迁就是步活棋。”

    陶沛德轻轻颔首,拿起桌上的茶盏,却没心思喝,又缓缓放下,接过话茬:“嵘哥儿,这步棋你可想清楚了?”老人家还是有点不舍得放下百年祖业,背井离乡。

    福嵘推开窗棂,夜风裹着槐花香卷入,他薄唇轻启 :“爸爸,树挪死,人挪活!该弃子时…就得当机立断。”

    “琛哥儿那边?”

    “昨日清晨已乘津浦线南下。”福嵘抽出车票存根:“英国领事给他安了个「文化参赞」的虚衔,这会儿该在轮渡上喝咖啡了。”

    听到这话,老人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浑浊的眼神突然清明,“看来南迁的事,你早有打算,那接下来你想如何谋划?”

    福嵘指间的雪茄在《上海租界规划图》上划出弧光:“英商惠和洋行空着三间临江仓库,我打算买下来,改造成摄影棚正合适。美利坚西电公司的录音设备月底会到港,胶卷走法国邮轮免检。”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