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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殉战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一具具没有来得及清理的尸体,一面面被战火焚烧得残缺不全的军旗,一阵阵扑鼻的硝烟呛味,一片片被烧焦青草后裸露的土地,战争的残烟余火炙烤着李敢的心。

    李陵披着征尘的战袍,那一张汗污的脸,全然不见少年的英姿,溅在战马辔头上的血迹,证明了刚刚结束的这场厮杀是何等惨烈。

    “叔父。”

    李陵的眼眶红红的,压抑着复杂的心绪道:“我们还活着。”

    族祖谋反不成,反累家族俱丧。

    得知消息后,叔父试图寻找父亲所在,可是,茫茫草原,父亲及所部仿佛消失了一般,找不见。

    不知道是进是退的叔父,做出了壮烈的决定,率军冲击草原左翼三个万户部落之一的乌师庐部落,那是匈奴左贤王乌维之子的部落,防御严密、血勇数万,意在殉国,以全忠名。

    与朝廷的联系,不是叔父主动切断的,而是使者跟不上了。

    赖“不奉诏令,唯奉李家号令”李家军将士奋勇血战,叔父和他都没能殉国。

    靠着甲胄和马掌、马镫,不到三千李家军,杀了乌师庐部落五六千精骑,如同一把凿子,生生地凿开了匈奴包围,作为代价,李家军仅一百二十一骑存活。

    如此战绩,或许比不上冠军侯,但也称得上“杀敌过当”,战中斩该乌师庐部落且渠、当户等数人,有“斩将”之功,如果家族不生变故,凯旋回朝,叔父当封列侯。

    只是没有如果。

    李敢面对苍天,捶打着自己的胸膛,“陵儿,你说我李家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父亲在孝文帝、孝景帝、陛下三朝为将,战功无数,驰名中外,却始终未能封侯。

    大汉军功爵制不合理是客观原因,父亲不识天数,妄受梁王印,命运数奇,经常迷路,是主要原因。

    悠悠苍天,何戏吾父?

    接着便是当今天子、太子之争,陛下将他们父子扶到了台前,给予了父亲和他兵权,虽说之后遭到了太子的削减,但几千轻骑也不少了。

    一到战场,父亲数奇命运再次发动,连带着大军整个消失了,河西之战、代地之战都结束了,仍旧不见其踪影。

    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他带着侄儿继续在草原左翼狩猎,伺机而动,忠实完成甚至超额完成牵制匈奴左贤王部的任务,过后哪怕不能封列侯,也能封个关内侯,然而,好好待在国中的族叔忽然卷入了谋反复辟浪潮中,直接害死了家族,哪怕在外领兵的他们三祖孙,也成了待诛之人。

    父亲命运数奇,家族命运也数奇?

    悠悠苍天,何薄吾家?

    祖父、家族的命运,李陵无言评说,“叔父,该做出选择了。”

    回国与否?

    没有死在此役之中的叔父,处境更加尴尬,在大汉取得代地、河西全面胜利的情况下,悍然攻杀草原左翼一座万户部落,尽管取得了大胜,一旦回国,叔父的“动机”依然会遭到朝廷文武质疑。

    虽然造反、复辟的罪名,就足以杀死叔父的,但罪名和罪名不一样,这样的“自杀性”攻击,很可能会被认为是“不知兵事”,继而会对李家这个武勋世家产生质疑。

    家族已经没了,过去的荣耀不能也跟着没了。

    此时此刻更不能转身再战乌师庐部落“自杀”,那等同彻底坐实了李家之人不知兵事。

    不回国?

    李家过去的荣耀可能保住了,但“节”可就死了。

    死荣或是死节,成了摆在李敢面前最大的问题。

    “是啊。”李敢哽咽的声音中夹杂了浓浓的悲怆,“该做出选择了。”

    乌维王子乌师庐在战后,就派射雕手送来了招降信,信中言及愿意对之前的死伤既往不咎,只要愿意投降,乌师庐代替父王许诺,愿意以右校王之位、丁灵王之位匈奴掌权贵族予叔侄二人。

    同时,乌师庐还毫不避讳地说出匈奴当前情形,其匈奴大单于祖父伊稚斜在代地之战为逃避追杀,逃入了汉家燕云群山,不知死活,哪怕是活着,代郡方面也不会放过他,更不会让他轻易回到草原,是以,其左贤王父亲乌维即将作出个违背祖宗的决定,继立匈奴大单于位。

    但在单于庭,伊稚斜幼子句黎湖反对在大单于生死不知的情况下立新的大单于,如果非要立,句黎湖觉得应该是自己。

    乌维、句黎湖免不得要做过一场,如果李敢、李陵叔侄愿意为其训练大军,助乌维获得匈奴大单于位,乌师庐再诺重报。

    红色的盔甲,黑色的发须,褐色的战袍,包裹着一个苍凉的、高大的身躯,但从背后看上去,竟显得几分佝偻。

    面对着所剩无几的骑军,李敢重重地跪在了雪地上,“兄弟们,是我李家害了你们,我没办法再带你们回到大汉了,是去、是留,全由你们决定,去者,大恩大德,容我李家下辈子再报,留者,匈奴高位,我愿意与你们共享!”

    李陵知道叔父做出了选择,跟着跪倒在雪地,叔侄的脑袋磕在雪地上,磕出两个坑来。

    李家军将士呆呆地望着这一幕,他们不明白,前夜还在说与匈奴死战不休的少将军,为何今日就要投降匈奴了?

    大汉、匈奴的百年之仇不提,先战死在匈奴精骑之手的众多袍泽兄弟,又该如何交代?

    他们的家在大汉,心在大汉,如何不能回去,朝廷又该如何待他们的家眷?

    但是,跪在那里的是少将军啊!

    想到老将军李广与他们同吃同住,以手足兄弟对待他们……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出自南军,没有享受北军的待遇,天子、太子太远,老将军、少将军、小将军很近,他们都为大汉死战过,朝廷想必不会特别为难他们的家眷,而少将军、小将军投降匈奴,身边没有帮手却不行。

    “愿与少将军长眠塞外!”

    “愿与少将军长眠塞外!”

    “……”

    共进退的呐喊,伴着寒冬的风在天地间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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