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是冷的。
像浸了山涧冰泉的纱,裹着墨园的晨。青纹草的叶尖凝着霜,风一吹,霜粒簌簌落,沾在石径上,成了细碎的银。墨玄坐在竹屋前的石凳上,指尖捻着片刚摘的灵草叶——叶纹清亮,泛着淡绿的光,是他亲手培育的第三茬“碧心草”,能安神,也能当阵眼。
他化的是黑衣少年模样,发梢沾着点晨雾的湿,眼神却比雾更沉。
竹屋的门“吱呀”响了声,阿菟挎着个竹篮出来,篮里是刚晒好的草药,梗叶分明,还带着阳光的暖香。“墨玄大人,俺把药分好了,”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洛水部落的乡音,“昨天新来的那户人族,男娃子咳嗽得厉害,俺给他留了两包‘清喉草’,用温水煮了喝,三天准好。”
墨玄点头,指尖的碧心草叶转了圈,落在竹篮里。“他们住的那间屋,屋后的土得松松,”他的声音轻,却带着点不容错辨的稳,“土里的灵气有点滞,下午你让鼠瑞兽带着‘引灵符’去看看,别让灵气堵了,影响他们养伤。”
“晓得了!”阿菟应着,把竹篮往石桌上一放,突然蹲下来,盯着石凳下的地面——那里有片落叶,叶背朝上,沾着点不一样的土,是深褐色的,带着点铁锈的腥。“咦?这土咋跟咱墨园的不一样?”她伸手要捡,被墨玄拦住了。
墨玄的指尖碰了碰那片落叶,指尖的灵气一探,立刻皱了眉。“不是咱这的土,”他的声音沉了点,“是‘赤铁矿土’,只有西边的‘黑风谷’才有。”
阿菟的眼睛瞪圆了:“黑风谷?那不是离咱墨园有百十里地吗?咋会有土飘到这来?难道是…有人来过?”
墨玄没说话,起身往竹屋后面走。那里有片竹林,竹影婆娑,地上铺着厚厚的竹叶,踩上去软得像棉。他走到竹林深处,停在一棵老竹前——竹身有个细微的划痕,不深,却很新,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的,划痕里还嵌着点刚才那种深褐色的土。
“是‘铁爪’划的,”鼠瑞兽的声音从竹枝上飘下来,它蹲在竹梢,爪尖转着根银针,毛上沾着点竹叶的绿,“昨天后半夜,俺巡夜的时候,听见西边有动静,像风刮的,又不像——风没那么沉。俺追出去看,只看见个黑影,速度快得很,爪子在地上抓了道印,就是这种土。”
墨玄的指尖摸了摸竹身的划痕,指甲盖蹭到点土屑,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铁锈的腥,还有点淡淡的“巫气”,冷得像冰,和洛水部落黑袍人身上的气,有三分像,却又更杂。
“他没进来?”墨玄问。
“没敢,”鼠瑞兽跳下来,落在他肩头,声音压得低,“咱墨园的‘聚灵阵’亮着,他在阵外绕了三圈,好像在看啥,又好像在找啥。俺想追,你给俺的‘预警符’突然热了,俺怕有诈,就没敢动。”
墨玄点头,转身往回走。路过竹屋墙角时,他停了停——那里挂着块木牌,是他刚建墨园时挂的,上面刻着“墨园”两个字,字是用“灵木”做的,能挡邪祟。此刻,木牌的边角有点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熏过,黑痕里还藏着个细微的符号——是个“封”字,刻得歪歪扭扭,却带着点熟悉的恶意。
“这符号…俺好像在哪见过!”阿菟凑过来看,突然拍了下手,“对了!洛水部落的巫祭手里的木杖上,就刻过类似的!只是那个是‘天封’,这个只有‘封’字!”
墨玄的眼神更沉了。他伸手摸了摸那块木牌,指尖的灵气一输,木牌上的黑痕立刻“滋啦”响了声,冒起缕黑烟,散了。“不是巫祭的,”他的声音冷了点,“巫祭的符号是‘天封’,护的是封印;这个‘封’字,带的是‘破封’的气——有人想破咱墨园的阵。”
鼠瑞兽的爪尖停了转,银针在爪尖晃了晃:“那咋办?要不要俺去黑风谷探探?俺的银针快,要是真有人藏在那,俺一准能揪出来!”
“别去,”墨玄摇头,往石桌走去,石桌上的竹篮还在,碧心草叶在阳光下泛着光,“他既然敢来,就肯定有准备。黑风谷地形复杂,你去了容易中圈套。”他拿起竹篮里的一包草药,是“清喉草”,梗叶上的灵气很纯,“先看看新来的那户人族,问问他们昨天有没有见着啥异常。”
阿菟应着,挎起竹篮就往东边的屋走。墨玄坐在石凳上,拿起刚才那片沾着赤铁矿土的落叶,指尖的灵气裹着落叶,慢慢转着——落叶的纹路里,除了土,还有点更细的东西,是“银丝”,比鼠瑞兽的银针还细,藏在叶纹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把银丝捻出来,放在阳光下——银丝泛着淡蓝的光,一碰到他的灵气,立刻“啪”地断了,断口处冒起缕青烟,带着点熟悉的味。
是“破灵丝”,能破低阶的灵气罩,他在洛水部落的巫哨身上见过。
“看来,是冲着咱的阵来的,”墨玄的指尖捏着断了的银丝,眼神冷得像冰,“洛水部落的黑袍人刚走没多久,又来一个——这墨园,是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了?”
正想着,东边传来阿菟的喊声:“墨玄大人!你快来!那户人族的男娃子,手里有个东西!”
墨玄起身往东边走。那户人族住的是间小木屋,屋前晒着几件洗好的衣服,还带着点皂角的香。阿菟站在屋门口,手里拿着个东西——是个铜符,巴掌大,上面刻着个“封”字,和竹屋墙角木牌上的“封”字一模一样,符身还沾着点赤铁矿土的腥。
男娃子坐在屋里的土炕上,脸色有点白,手里攥着个布偶——是用粗布缝的,像只小兔子,耳朵都歪了。“这符…是俺昨天在屋后面捡的,”他的声音怯生生的,带着点哭腔,“俺昨天晚上睡不着,听见屋后有动静,就扒着窗缝看,看见个黑影在转,手里拿着这个符,好像想往墙上贴,后来不知道为啥,又扔了,俺等他走了,就捡了回来。”
墨玄接过铜符,指尖一探,立刻皱了眉——符里的气很杂,有巫气,有妖气,还有点“尸气”,冷得像冰,碰着他的灵气,还在“滋滋”响,像是在反抗。
“你看清那黑影的样子了吗?”墨玄问。
男娃子摇摇头,眼泪快掉下来了:“没…没看清,他戴着个黑兜帽,身子很高,走路没声音,像飘的一样,手里还拿着个东西,长长的,像…像棍子。”
墨玄的眼神沉了。长长的棍子?是巫杖?还是别的?
他把铜符收起来,递给阿菟:“把这符收好,别让它碰着灵气,”他的声音稳,却带着点不容错辨的紧,“晚上多派几个‘守阵符’,你和鼠瑞兽轮班巡夜,别让任何人靠近竹屋后面的竹林。”
“晓得了!”阿菟接过铜符,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像是怕碰着什么烫手的东西。
墨玄走出木屋,往墨园的大门望去——大门外是片开阔的草地,草叶上的霜还没化,泛着淡白的光,远处的山影藏在雾里,像个沉默的巨人。他知道,那个黑影肯定没走,说不定就在哪个角落,盯着墨园的阵,等着机会。
他的指尖摸了摸腰间的“根珠”——珠身温热,泛着淡蓝的光,是他的底气,也是别人的目标。“想破我的阵?”他的声音轻,却带着点冷冽的笑,“那就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风又起了,吹着墨园的灵草,叶纹晃着,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暗处的影。
下集预告:黑风谷初探遇诡影,破灵丝暗藏连环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