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微又马不停蹄地跑到了机械厂,敲响了郑保华的办公室门。
郑保华让她进来,“老顾三分钟前还在这里。”
他没告诉她,顾淮征今天就跟吃了火药一样,脾气大得惊人。
“厂长,我来是有事要请您帮忙。”她说得很客气。
郑保华忙正色,“是什么事,你说!”
陆见微将自己的来意说明,“红砖楼虽然是陆家的产业,但自抗战以来,一直都在为解放事业效力。当年我爸爸就说要捐出来,办一个纪念馆。
楼一直封存着,但钥匙并不在陆家手上,朱信芳女士当年从陆家离开,就带走了钥匙,所以我这次虽然捐,也只能把房产证明捐给国家,钥匙的话,要找朱信芳要。”
“这都是小事!”郑保华道,“怎么无缘无故想到要捐房子?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陆见微道,“我确实有所求。我弟弟今年高考,他年纪还小,才十六岁,他的成绩也很好,他一心想要学好知识报效祖国。
如果可以,请组织看在我们一腔赤诚的份上,给我弟弟一个机会。”
她继续道,“当然,这个不强求,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把红砖楼捐给国家是我爸爸的心愿,身为子女,我不想他九泉之下还有遗憾。”
郑保华自然知道红砖楼的意义,捏在陆家手里,就像是一张免死金牌,铁券丹书。
“你确实想好了?”郑保华提醒道。
陆见微点点头,“这不仅是父辈的遗愿,这本来也不完全是陆家的产业了,当年,多少先辈们在这里奋斗过,留在陆家,不能发挥它最大的功效。”
郑保华不由得敬佩万分,“好,这件事我会尽量办好。你不是来找我帮忙,你是一腔赤诚为祖国。”
郑保华本来就是搞政工出身的,自然知道,如何将手中的筹码最大利益化,当下,他就出了门,直接找了上面,才知道,陆知著本来是今年海城市的第一名,但没有一个学校给他寄录取通知书。
他当即就很愤怒,更加同情陆家姐弟俩,据理力争了一番,对方就答应下来,要和陆知著报的志愿的几所学校联系。
后来,又有房管局的领导也提起这件事,再后来,又有部队那边开始关注,海城市不得不重视起来,陆知著的分数高,几所学校都想要人,最后还是第一志愿燕京大学抢赢了。
傅廷俊下午回来上班,办公室没有看到陆见微,一问,才知道原来陆见微家里有点事,请假了。
“她自己请的假还是谁帮她请的?”
傅廷俊猜测陆见微一定是看到他进了朱家,以为他们真的订婚了,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才会连班都不上了。
“她自己来请的,怎么了?”同事打趣道,“人家现在已经有对象了,你和人婚都退了,你不是今天订婚吗,还惦记着人家就是耍流氓了!”
“是啊,傅工,你今天订婚呢,都不给我们带喜糖来?”
这年头,一颗糖也金贵得很,但订婚结婚,一人一颗便宜的水果糖还是吃的起。
傅廷俊心如刀割,不得不强颜欢笑,“明天,明天吧!”
从朱家出来前,他把一块本来给陆见微准备的海城牌手表留给了朱婷婷,朱家则将一块男士进口手表给他做订婚礼物。
他还认得那块男士手表,是陆家当年藏表中的一块。
他和朱婷婷订了婚,朱婷婷在追要陆见微的那把小金锁。
晚上,朱信芳急匆匆地赶过来了,在陆家的大铁门前拼命拍打,“陆见微,你给我出来,陆见微,陆知著,你们这两个资本家狗崽子,没良心的东西,你们给我出来!”
正是吃晚饭的功夫,一听到动静,吃瓜群众都来了。
附近住的都是之前和陆家有关联的人,对陆家的往事不说一清二楚,也多有耳闻。
陆家也在吃饭,陆云卿眉头一锁,正要起身,陆见微道,“姑姑,你别起来,我去。”
方才,她和姑姑姑父把捐房子的事说了,陆家就从来没有指望福祥路那座老房子能要回来,身在局中,他们只盼着外头的人不找上门来,也从来没想过要捐出去。
至于红砖楼,正如陆见微所说,以前父祖辈活着的时候就说过,早晚是国家的。
因此,姑姑和姑父也都没说什么。
“姐,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们吃饭,我去解决她!”
陆见微斗志昂扬,雄赳赳气昂昂地到了门口,她再一次看到了朱信芳,实在是难以想象,原身记忆中如玉君子般的男人,当年是瞎了眼才会找个这样祸害三代的货色。
“妈,你怎么来了,吃了没,家里正在吃饭,你要不要去吃点?”
朱信芳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朝着陆见微的脸上扇去,“谁是你妈?你还认我这个妈?谁让你们把房子捐出去的?是不是你姑干的好事?”
当初,她一再要那房子的房产证,陆家说找不到了,结果,她今天在房管局看到了。
陆见微脚下趔趄,朝前一扑,撞在了朱信芳的胸口,同时也避开了这一耳光。
“呜呜呜!”陆见微哭起来,“那房子是我奶奶的陪嫁房子,我不知道不能捐啊!”
此言一出,周围看热闹的无一不为陆见微说两句公道话,同时也难免对朱信芳指指点点。
“胡说,那房子朱家你舅舅他们住了多少年,说好了是当初我过陆家门的时候给的彩礼!”
陆见微哭得眼圈儿都红了,“我不知道,是你说上面盯着我们的房子,要是不捐出去,指定不让我们好过,我就捐了。我也不知道房产证正好对应的是舅舅他们住的房子,他们这么多年一直住的是我家的房子吗?”
朱信芳才知道上了圈套,“说了是当初我过门的时候的聘礼。”
“可是,你现在是尹家妇了啊,我爸爸都被你害死了,是你举报爸爸,你都和陆家断绝关系了,为什么还要住我们家的房子呢?”陆见微眼泪汪汪地道。
“是啊,真是不要脸啊,我听说当年还是这女人使了手段缠上了陆同志,本来陆家是要给点钱打发了,可陆同志说她怀孕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才把人接进门的。”
“可不是,唉,要说也是造孽,当年不要这女的,哪里来的大小姐呢?”
“快别喊大小姐,省得给陆家找事!”
“这哪是当妈的,虎毒不食子,果然是那不要脸的,没心肝的混账王八羔子!”
朱信芳没想到这些左邻右舍们一边倒地骂她,当年她在这洋楼里出出进进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巴结她的?
“陆见微,你赶紧去跟房管局的说,那楼你们不捐了,去把房产证要回来,我回头让你舅舅和你去办过户。”
陆见微嗫嚅,“妈,要不,你把朱婷婷戴的那个猫眼祖母绿项链卖了,再去买一套房子吧,那房子是陆家的,我怕你们住着牵连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