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不知道他的阁老叫他妖皇,勋贵叫他魔帝,东厂锦衣卫甚至不敢上报给他,这种小事万一惹怒被牵连非常不划算。
他这几天很焦虑,因为越来越多的事情已经脱离他的掌控,大明这艘破船在他的掌舵下朝着未知方向狂奔,他所谓的先知现在在很多事上都是一片茫然。
他鼓励投资,却在南直掀起基建狂潮,他本来只想建南京城,结果先是苏州,现在又是扬州,还有上海,甚至北京都想动了,杭州也在蠢蠢欲动,不断有人试探朝中风向。
他感觉他好像给大明的地下白银开了一道闸门,地窖里的银子一下就喷涌而出,如同放出了一个魔鬼。
物价波动还不是很明显,但按照他的经济常识,这东西极有可能提前把大明玩崩,而大明上下没有一个这方面的专家,他想找个人商量都找不到。
因为他驻跸南京,南京虽然在建新城,但房价居然在升高。他清楚的知道,大明没有中产阶级,贫富分化十分恐怖,根本不具备开发房地产的条件。
这个世界太疯狂,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因为他自己的原因,大明类似的问题还非常多。
在思想领域,《朕问》一出,朝野思想杀向混沌,他鼓励的打压儒教,好像有成果,又好像没有,他所谓的新礼教,完全没有人理会。
他零星放出的唯物思想和治国理念,反响寥寥,无人在乎。
小孩子一边玩去,你再天慧还能当大儒不成?你以为你是皇帝你就能有名士的影响力了,知道名士是啥吗?你这娃娃异想天开的歪理邪说都不值一驳。
朱慈炅已经有点懵了,他发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思想领域的影响力不是东厂锦衣卫能吹出来,东厂锦衣卫玩的是邪教那一套,反正朱慈炅思想没有成为大明思想,朱慈炅本人倒成神了。
在政治领域,问题也是层出不穷。
因为朱慈炅驻跸南京,大明现在变成了两个中枢,南北矛盾空前剧烈,有些地方甚至不知道听谁的。
朱慈炅以为他是在南京破局重开,结果带来了很多未知变化,他的南行的确解决了一些问题,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问题,还是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未来也没有的问题。
这让他有些抓瞎,一度又想回北京,可是他在南直开辟的新局面还在进行,他又怕一走就玩完。
就拿他废除的都察院来说,新的督政院没有取代都察院。亲王们摆烂,曹思诚也天天去灵谷寺下棋,督政院完全没有监察作用,像急了那个领俸禄吃白食的机构——五军都督府。
亲王们渐渐开始觉得,这才是他们留京的作用,大明勋贵们已经做出了很好的榜样。这下好了,大明彻底没有党争了,还弹劾个鬼啊,五军都督府调兵吗?
朱慈炅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亲王们老老实实的忙赚钱,绝无二心,陛下你有需要我们就坚决落实,没有我们就打酱油。
他现在有些理解内阁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支持他了,他希望亲王威压制衡在大明体制下根本就是个伪命题,内阁的权重反而更大了。
如果不是南北分离,黄立极比张居正还牛逼,朱慈炅发现陕西没有像历史上一样闹起来后,都开始考虑让次辅孙承宗回北京了。
不是朱慈炅怀疑黄立极,是天启爸爸传授的制衡术使然,但他不回京,单孙承宗回京,内阁吵翻天也只能发出一个声音,依然非相而相。
在军事领域,朱慈炅同样有些难受。
无论何时,同时打两场战争对一个国家来说都是绝对错误的战略,但朱慈炅现在就在打两场大型战争。
随着朱慈炅又是派锦衣卫又是支援武器,朱燮元也稳不住了,开始调兵遣将,准备给奢崇明、安邦彦来次狠的,不打算饿死他们了。
朱慈炅完全不知道那边的真实情况,只能寄希望于朱燮元,不管怎么说,毕竟历史上他是成功了的。
同意会战的旨意传出去,朱慈炅却感觉空落落的,他总觉得这一战,他靠的是玄学,一点把握也没有。
他都有些不敢收四川方向的奏章了,生怕又是满桂战死的噩耗。他还没见过秦良玉呢,要是朱燮元把秦良玉也玩死了,他都不知道该向哪哭。
辽东战场,右路东江镇已经大获丰收,携民而归,涌向金州了。中路朱可贞也开始回收兵力,想要拿下海州,一句完成金海复盖的收复,让辽东辽西合流。
可是左路军,完全没有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朱慈炅根据他们带的后勤物资,感觉这帮人早该挺不住了,可是偏偏又没有撤回来。
朱慈炅每每抚摸刘肇基送的狼王坐垫,都是忧心忡忡。左路苏布地死了他不可惜,可是章世明,孙元化,刘肇基,黄得功四员忠心耿耿的悍将啊,要是出事,他得心疼半个月。
他知道朵颜骑兵的战力其实很差劲,又怕他们是不是遇到什么雪崩之类的大灾,全被活埋了。兵凶战危,燕山的损失让朱慈炅一直提心吊胆的。
朱慈炅很想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一样,但他做不到,他已经没有天启爸爸顶在前面了。鬼使神差的,他来了慈庆宫。
失去爸爸的孩子,自动找妈妈。
任太后却不在慈庆宫,只有薛红和张荷华。
薛红招呼他,帮他脱了厚厚的羽绒服。
“要叫娘娘回来吗?”
朱慈炅摆摆手。
“不用,我就是随便走走,娘不在就算了。”
薛红嘴角含笑。
“那皇上陪小荷花玩,北京送了一批东西过来,臣妾先去清理了。”
朱慈炅盯着好几天不见的张荷华。
“嗯,薛姑姑忙自己的,不必管我。”
张荷华爬在侧门里的地板上,逗弄小奶黄,一人一狗在猜一个玻璃小彩珠。小荷花藏在手心,小奶黄伸出爪子搭在她手上。好像猜错了,小荷花咯咯大笑,小奶黄赌气的“汪汪汪。”
朱慈炅有点莫名失落,以前小奶黄见到他就扑过来,如今长大了一点,感觉还聪明了一点,居然不理他了,它似乎和小荷花更亲了。
朱慈炅坐在大殿的椅子上,远远看着,也没有叫她们。小荷花和小奶黄又玩了一会,才会头,
“薛姑姑——皇帝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是小奶黄也看到了朱慈炅,摇着尾巴先来到他面前,朱慈炅微笑着摸了下它的头,稍微表示了一下亲近。
张荷华走到朱慈炅面前,背着手一阵捣鼓,然后双手握拳伸到朱慈炅面前。
“皇帝哥哥,你猜我那只手有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