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微亮,咸阳宫的钟声准时响起。
麒麟殿内,文武百官早已列队而立。
只是今日的大殿,气氛与往常截然不同。
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脚步挪动的声音,细微得像是羽毛落地。
百官队列之中,出现了十三个刺眼的空位。
那里,昨日还站着以李双为首。
一个个满脸正气,慷慨陈词的“国之栋梁”。
而今天,他们消失了。
消失得无声无息。
没有人敢去问,没有人敢去议论。
但昨夜,那响彻了半个咸阳城的破门声与转瞬即逝的哭喊,早已将答案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底。
所有人的目光。
都有意无意地瞟向那十三个空位。
随即又像被火烫了一般,飞速移开。
一种无形的恐惧,如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整座大殿。
“陛下驾到——!”
随着内侍高亢的唱喏。
赵锋身着玄色龙袍,步履沉稳,不疾不徐地从殿后走出。
他一步步踏上通往龙榻的台阶。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百官齐齐跪倒,山呼陛下万年,大楚万年。
“平身。”
赵锋坐上龙榻,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
他没有看那些空位,甚至没有在任何一名官员的脸上多停留一瞬。
可就是这平静,却让每一个与他对视的官员。
都感觉像是被一头龙盯住,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们的朝服。
昨夜那场血腥的抓捕。
死了多少人,抓了多少人,皇帝竟只字不提。
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十三只聒噪的蚂蚁。
大殿内,落针可闻。
赵锋没有开口。
时间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他缓缓开口。
“昨日议题,继续。”
此话一出。
所有人都懵了。
继续?
还继续?
昨日的议题。
不就是派遣讲师团,巡回天下,为那些泥腿子免费授课吗?
正是这个议题。
才引得李双等人“以死相谏”,才有了昨夜的雷霆风暴!
现在,陛下竟然还要继续?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
昨日跪在李双身后。
附议声喊得最响的一名官员,猛地一个激灵。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一步从队列中窜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甚至带着一丝哭腔。
“陛下圣明!”
“为天下学子请师,此乃万世未有之仁政!是夯实我大楚万世基业的无上善举啊!”
“臣……臣昨日猪油蒙了心,未能体会陛下之深意,臣该死!臣……附议!”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狠狠抽着自己的嘴巴。
“啪!啪!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这一跪。
这一喊,仿佛点燃了引线。
“臣等附议!”
“陛下圣明!此策若行,我大楚何愁无人才!”
“臣昨日糊涂,请陛下降罪!”
呼啦啦!
昨日还跪在地上,口口声声“有损国体,乱了纲常”的官员们。
此刻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
附议之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麒麟殿。
再无一人敢有异议,甚至连一个迟疑的眼神都没有。
赵锋的铁血政令,以一种最蛮横的姿态,正式推行。
这无声的胜利。
比任何唇枪舌剑的辩驳,都更具威力。
赵锋看着下方那一张张因为恐惧而扭曲,却又不得不挤出谄媚笑容的脸。
他缓缓抬手。
“准了。”
“退朝。”
……
下朝后。
赵锋回到偏殿处理奏折。
内侍小桂子捧着一卷厚得惊人的名录。
躬着身子,小步快走到书案前。
“陛下,皇后娘娘呈上来的,是此次采选的初选名录,共计两千人,请您过目。”
赵锋的目光,从一份关于西域商路开拓的军报上移开,落在那比军报还厚上几倍的名录上。
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的脑子里,全是蒸汽机。
是水泥路,是即将对罗马开战的布局。
对这种事情,只觉得头大如斗。
“朕没空看这些。”
赵锋挥了挥手,语气里透着一股不耐烦。
“传朕旨意,采选之事,从初选到终选,全权交由皇后处置。”
“朕只要在最后一轮,见见最出色的那几个就行。”
他对陈卿舒的眼光与手段,有着绝对的信任。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莺莺燕燕身上。
不如多看几份图纸,多推演几次战局。
“奴才遵旨。”
小桂子连忙躬身退下。
……
与此同时。
皇宫深处,专为此次采选开辟的“储秀宫”。
巨大的庭院内。
两千名从大楚五十二郡,层层筛选而出的少女,汇聚一堂。
她们或身着绫罗,或身穿布衣。
或紧张,或期待,或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人群中,一名身着华丽衣裙,头戴珠翠的少女。
看着身旁一名衣着朴素,甚至洗得有些发白的少女,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
她是七品县令之女,名叫方茹。
“喂,乡下来的泥腿子,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方茹的声音不大,但尖酸刻薄,足以让周围的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名被她称作“泥腿子”的农家女,名叫苏灵儿。
她闻言身子一颤,默默地低下头。
往旁边挪了挪,不敢与她争辩。
方茹见她这副懦弱的模样,嘴角的讥讽更甚。
“就你这样,也配和我们站在一起?真是脏了这储秀宫的地!”
这一幕,被不远处一名正在巡视的太监,尽收眼底。
然而,那太监却像没看见一样,面无表情地继续巡视。
方茹见状,越发得意。
可就在她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那名巡视的太监,却去而复返,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方茹一愣。
还以为这太监是要来巴结自己,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膛。
太监停在她面前,那双没有眼白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她。
他从袖中抽出一卷黄绫,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宣读。
“采选首重德行。”
“出言不逊,心胸狭隘,品行不端。”
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方茹,取消采选资格,即刻逐出宫去!”
轰!
方茹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转而被一片煞白所取代。
她整个人都傻了。
“不……公公,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爹是……”
“拖出去。”
太监根本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
两名身强力壮的宫女立刻上前,一左一右。
架起已经瘫软如泥的方茹,像拖一条死狗一样,直接拖向宫门。
满堂皆惊!
所有少女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前一刻还高高在上的县令之女。
下一刻,就被直接剥夺了资格,狼狈出局!
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这次采选的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铁律——
在当今陛下的眼中。
品德,远高于出身!
就在众人心神未定,庭院内一片死寂之际。
殿外,陡然传来一声高亢入云的通报。
“皇后娘娘驾到——!”
“贤妃娘娘、良妃娘娘、淑妃娘娘、德妃娘娘驾到——!”
话音落下。
只见储秀宫的正门处,陈卿舒身着威仪万千的玄色凤袍,头戴九凤金冠。
在四名气质各异,却同样绝美的妃子簇拥下,仪态万方地步入大殿。
贤妃叶芷怡,温婉如水。
良妃林清月,清冷如月。
淑妃姹紫,柔顺谦卑。
德妃吴念薇,睿智雍容。
五位执掌后宫的女人同时出现。
那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庭院。
所有秀女,包括那名一直低着头的苏灵儿。
此刻都慌忙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陈卿舒走到主位上,缓缓坐下。
她威严的目光,扫过下方跪倒一片的少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