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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清君侧

    河南,洛阳。

    福王府。

    这座矗立于天下之中的雄城,仿佛是整个大明帝国奢靡与权力的一个缩影。

    而福王府,便是这缩影最核心的那一点。

    它占据了洛阳城最繁华的街区,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其规制之宏伟,竟隐隐有几分紫禁城的影子。

    然而,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王府深处,一间暖阁里却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凌迟。

    屋子正中的紫檀木矮几上摆满了各色精致的糕点果品,江南新贡的蜜渍青梅,西域传来的玛瑙葡萄,还有王府点心大家傅用牛乳和了细面精心烤制的玉露酥,每一件都足以让外面的寻常富户垂涎三尺。

    但此刻这些珍馐美味却无一例外地,沾染上了一层冰冷的寒意。

    因为它们的主人正陷在一张巨大无比的黄花梨太师椅里,像一滩因受热而即将融化的猪油,散发着腐朽与恐惧的气息。

    福王,朱常洵。

    大明最富有,也最肥胖的藩王。

    他那重逾三百斤的痴肥身躯,几乎要将坚固的太师椅撑爆。

    上好的蜀锦王袍,被他不断渗出的冷汗浸得透湿,紧紧地黏在肥肉上,勾勒出一圈圈令人望而生畏的轮廓。

    地龙烧得足够旺,整个暖阁温暖如春,他却如坠冰窟,连带着他下巴上那几层肥肉都如同波浪般起伏着。

    他的呼吸粗重得像一头濒死的老牛,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嗬…嗬…”的,仿佛喉咙被堵住的杂音。

    他那双因为肥胖而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此刻毫无焦距地盯着面前虚空的一点,眼神涣散,瞳孔深处是已经满溢出来的恐惧。

    “死了……真的杀了……”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仿佛一个失了心智的疯子。

    “说杀……就杀了……”

    杀了。

    那个年轻皇侄,真的动手了。

    秦王,朱存枢,和他一样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脉,是龙子龙孙。

    但皇帝要他死,他就死了。

    那份来自京师的《大明月报》,如今就摊开在朱常洵面前的紫檀木矮几上。

    它像一道催命的符诏,自打朱常洵亲眼看到那白纸黑字起,便在他心头日夜惊雷挥之不去。

    《大明月报》上用最清晰直白的官话,罗列了“罪藩”秦王朱存枢的十大罪状,而后昭告天下:秦王已于西市伏法,其家产尽数抄没入官,充作西北赈灾之用。

    没有密谋,没有暗杀,甚至没有一丝遮掩。

    那位年轻的皇侄是将秦王的死当作一件功绩,一桩值得向天下夸耀的大事来办的!

    起初,朱常洵陷入了荒谬的呆滞。

    他无法理解。

    但他派往京师带着他亲笔书写的卑微请安折子的心腹,却如泥牛入海,再无音讯,随后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都石沉大海。

    这种来自朝廷中枢彻底的沉默与隔绝,与那份《大明月报》上张扬的杀伐之气两相对照,让他战栗。

    这堵无形的墙,这张缓缓收紧的网将他牢牢困在了洛阳这座华丽的牢笼里,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位威风八面,一言可决万人生死的福王千岁。

    他是一头被圈养在栏中,眼睁睁看着屠夫磨好了刀,并且在墙上贴出了宰杀告示却不知道对方何时会踹门进来的肥猪。

    福王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扶着太师椅的扶手,才勉强没有滑到地上去。

    他不受控制地将自己和那份月报上已经化为枯骨的秦王,进行对比。

    越比心越凉,越比魂越散。

    那位皇侄给秦王定下的罪名是什么来着?

    侵占田亩?朱常洵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河南境内那一望无际尽属他福王府的王庄。

    那是他父亲万历爷当年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四万顷赏田。

    光是这四万顷,就已经是历代藩王之最。

    更何况这些年来,他通过投献、税抵等手段,又吞并了何止六七万顷民田?

    秦王那点家当,给他提鞋都不配!

    生活奢靡?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座耗时近十年、花费二百八十万两白银才建成的王府。又想起了后院里,从中原、江南搜罗来的上百名美姬。

    盘剥地方?朱常洵的呼吸猛地一窒。他想起了与自己合作的徽商盐帮,他们垄断数省私盐,每年流入他私库的银子比朝廷从河南一省收上来的正税还多。而去年,洛阳城外饿殍遍野。

    他是怎么做的?非但一粒米都未曾施舍,反而下令加紧对佃户的催租。

    侵占田亩、生活奢靡、盘剥地方……

    《大明月报》上那些刺眼的罪状,哪里是写给秦王的?这分明是照着他朱常洵的所作所为,一笔一划量身定做的催命符!

    “呼……呼……”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他过去几十年里从未想透过的事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姓朱,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脉。

    只要不扯旗造反,皇帝无论多么不快,都必须捏着鼻子将他供养起来,这叫与国同休,是祖宗定下的体面。

    现在他明白了。

    全错了。

    在这位心狠手辣的皇侄眼中,他们这些宗室叔伯,不是长辈,不是亲情。

    他们只是他充实内帑的储备金!

    杀一个不算富裕的秦王,就能用《大明月报》昭告天下,抄没出数百万家产……这笔买卖做得太划算了!他那位皇侄已经尝到了甜头,又怎么可能就此收手?

    下一个,他会杀谁?

    还用问吗?整个大明还有比他更肥的猪吗?!

    一股无能的狂怒,猛地从恐惧的深渊中窜了上来。

    凭什么?!

    自己安分守己,怎么就碍着他了?

    不就是因为国本之争的旧事吗?那都过去几十年了!

    朱常洵肥胖的脸庞涨成了猪肝色,然而这股愤怒仅仅持续了三息,便被一股更深的冰冷恐惧无情浇灭。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就在这时。

    “吱呀——”

    门轴轻响。

    朱常洵浑身一激灵,惊恐地望向门口,心腹大管家躬身引着一个青布长衫的中年文士,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大管家使了个眼色,便倒退着出去,将暖阁的门轻轻关上。

    来人是汪宗德,扬州徽商总会八大执事之一,他私盐生意上最核心的伙伴。

    往日里点头哈腰的汪宗德,今日却不同,他依旧长揖及地,恭敬行礼,但朱常洵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低眉顺眼的姿态下,隐藏着一双冷静到冰冷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像商人拜见王爷,更像一个老练的仵作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具即将僵硬的尸体,盘算着从何处下刀。

    汪宗德行完礼便静静地站在那里,垂手低头,任由这令人窒明般的沉默在暖阁中发酵。

    他知道,此刻的福王,已被皇帝登基以来的各种行为将理智与尊严彻底击溃,唯有沉默,才能让这头肥硕的困兽,自己将求生的欲望燃烧到极致。

    终于,朱常洵崩溃了。

    他颤抖着端起冰凉的茶水,洒了大半在王袍上,“京……京里……”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到底……到底怎么说?”

    来了。

    汪宗德心中冷笑,脸上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悲悯沉痛,他向前两步,压低声音,不谈国事,只谈钱和命。

    “王爷千岁,那份《大明月报》,您也看到了。”

    汪宗德的声音轻如羽毛,却重重砸在朱常洵心口。

    “上面所列家产,还只是官面文章。据我们京里的内线传话,秦王府抄没的家产……白银、珍宝、古玩、田契……林林总总已尽数归了国库!”

    朱常洵眼睛眯得更甚。

    汪宗德凑得更近,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皇帝……尝到甜头了。”

    “京里头那些与我们相熟的言官递出消息,说内阁和户部,已经开始整理宗室谱牒和田产黄册了……”

    “已经有传言,说下一个,不是河南福王,就是湖广楚王……总归,是要挑最富庶的下手。”

    汪宗德抬眼,看着福王瞬间失血的浮肿脸庞,轻轻说出最诛心的话:“王爷,皇帝……这是把咱们太祖高皇帝分封的宗室,当成他自己充实内帑的……钱袋子了!”

    “钱袋子”三字,像三根烧红的铁钉狠狠钉入朱常洵的脑髓!

    “他……他敢!”朱常洵猛地撑起身子,发出惊恐与愤怒交织的尖叫,“他这是要逼着所有人都反了不成?!”

    就是现在!

    汪宗德立刻跪倒在地,一脸惶恐而忠义:“王爷慎言!我等江南士人忠心为国,怎敢有反叛之心?”

    “恰恰相反!”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浩然正气,“我等正是要清君侧,救皇帝于水火啊!”

    福王一愣。

    汪宗德抬头,眼神悲愤:“王爷久居洛阳,有所不知。皇帝如今,是被那徐光启、孙元化一干西洋教徒,一帮只知奇技淫巧的‘妖人’给蛊惑了!他行的,是西夷的‘妖术’,坏的,是我大明二百年的祖制啊!”

    “王爷您想,‘一体纳粮’,是要挖我们天下士绅的根。那下一步,是什么?”

    汪宗德死死盯着福王:“下一步,就是清丈王庄,将太祖、成祖、万历爷赏您的恩赏,尽数夺回!美其名曰,‘与民休息’!”

    “我等在江南抵制新政,正是为了逼迫皇帝迷途知返,惩办奸佞!”

    “只要奸佞一除,皇帝重归圣贤正道,我大明江山才能稳固!王爷您的安危,自然也就保住了!”汪宗德再次叩首,掷地有声:“王爷!这不叫谋反!这叫‘匡扶社稷’!”

    “匡扶社稷……”

    朱常洵呆呆重复着,那双被肥肉挤压的小眼睛里,涣散的恐惧中重新凝聚起一丝光芒,他那被搅成浆糊的脑子,仿佛被这四个字劈开一道口子。

    不是造反,是……匡扶社稷?

    汪宗德缓缓起身,掸了掸尘土,用分享秘密的口吻轻声道:“王爷,您不必担心。您……并非孤身一人。”

    “蜀中的王爷,已派人送来‘蜀锦’三十万匹,捐给江南士子,置办笔墨。”

    “湖广的楚王爷,也听闻漕运不畅,特地‘捐助’银两,修缮码头……”

    朱常洵再蠢,也听出了暗语,三十万匹蜀锦,就是三十万两白银!

    “大家心里都明白,”汪宗德意味深长地叹息,“唇亡齿寒啊。”

    “王爷您想,如今这艘大船风雨飘摇。船上载着的是全天下的宗室,是全天下的士绅。若有朝一日,船被那掌舵的开翻了,掉进水里的,是咱们所有人,谁也活不了!”

    一番话毕,暖阁内再次陷入沉默,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惧正在消散,泛起的,是充满了算计与狠戾的味道。

    看着福王眼中那一丝松动,汪宗德知道,火候已到,他非但没有退后,反而再次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

    “王爷,”汪宗德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福王内心最深处的虚荣与恐惧,“江南的士绅,湖广、蜀中的宗亲虽是同心,却如一盘散沙。”

    他顿了顿,给了朱常洵一个喘息和思考的瞬间,然后猛地抛出了那个致命的诱饵:

    “只因,缺了一位名正言顺德高望重之人来登高一呼,扛起这面‘清君侧’的大旗!”

    “放眼天下,”汪宗德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论血脉之亲,您是当今皇上的嫡亲叔父;论先帝之恩,您是万历爷最宠爱的皇子;论富甲天下,您更是藩王之首!这个人除了王爷您,再无第二人选!”

    “王爷!”汪宗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事到如今,是坐以待毙等着成为第二个,比秦王下场更惨的罪藩,还是振臂一搏执此‘匡扶社稷’的大义,为自己,也为天下宗室与士绅博出一条活路?”

    他最后凑到福王耳边,几乎是用气声说出了那句最能点燃野心的话:

    “是继续做砧板上的鱼肉,还是做那执棋之人,全在王爷您……一念之间!”

    这一番话,如同一柄快刀,瞬间剖开了朱常洵那被恐惧和肥油搅成的混沌!所有的犹豫与退路,都在这一刻被斩得干干净净。

    坐以待毙,还是振臂一搏?

    鱼肉,还是执棋人?

    朱常洵缓缓坐回太师椅,他那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不知何时已褪尽浑浊与恐惧。

    既然坐着等死是死,站起来挣扎一下,或许…还有活路!

    许久。

    他猛地一伸手,将面前冰凉的残茶狠狠扫到了地上!

    “啪!”

    名贵的建窑茶盏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朱常洵那沉重的身躯猛地坐直了些,肥胖的脸因极度的压抑与兴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潮红。

    他死死地盯着汪宗德,那目光,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给了他解药也给了他剧毒的人生吞活剥。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说吧。”

    “要本王……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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