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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我避其锋芒?

    大运河的河道,在暮春时节被涨满的春水拓得宽阔而平静。

    然而,一支庞大的舰队,正以一种与这份平静格格不入的姿态,将这片水域切割开来。

    舰队的旗舰是一艘巨船,通体髹着代表皇权的明黄色,船首那颗狰狞的鎏金龙头在水波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

    朱由检端坐于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面前摊开的并非什么圣贤经义历代史书,而是一迭边缘尚带着墨水未干气息的宣纸。

    这是锦衣卫近一个月关于松江府的一些情报。

    上面记录的不是官样文章,不是税收账目,而是松江府那些自诩为清流的官绅集团,在各大酒楼、私家园林的诗会雅集之上,最主流最真实也是最私密的话题与风向。

    每一句话都像是从那些衣冠楚楚的士绅们杯盏交错的缝隙间,被硬生生抠出来的密语。

    《鲁地屠夫已离曲阜》。

    寥寥数字,却将那群人的轻蔑与傲慢刻画得淋漓尽致。

    有意思.屠夫。

    在他们眼中,自己这个大明天子不过是个不懂礼法纲常,只知动用刀兵的粗鄙武夫。

    这帮人甚至懒得用陛下或天子这样的称谓,仿佛仅仅提及,都是对他们口中道统的侮辱。

    朱由检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眼神却愈发冰冷。他的手指,滑向第二份。

    《北来僭越者正沿运河南下》。

    僭越者。

    有意思,孔家的具体下场显然还未传到松江,这群人便已经急不可耐地为他定下了罪名。

    僭越了什么?

    自然是僭越了他们心中那套“士农工商”的森严等级,僭越了“刑不上士大夫”的千年默契!

    这群人开始试图用道统这件看不见摸不着的外衣将自己包裹起来,仿佛只要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皇帝的刀锋便会在此钝挫。

    《朱氏君王已入淮安》。

    称谓变了。这意味着零散的,关于曲阜的消息已经开始抵达,这群人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这柄北来的利剑,似乎比他们想象中要锋利得多!

    《大明皇帝抵达扬州府》。

    终于,他们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大明皇帝。

    因为此刻,孔家被连根拔起,孔家几十万亩祭田尽数充公,衍圣公一脉尽废的消息,如同惊雷一般彻底炸响在松江府的天空!

    所有人都被这个结果震得头晕目眩,那份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瞬间崩塌,随之而来的是发自骨髓深处的恐惧。

    那个他们眼中的屠夫真的敢杀圣人!

    五天前,朱由检即将抵达松江的时候——《圣驾即将莅临松江》。

    恐慌开始蔓延,态度急转直下。

    前些日子的傲慢与轻蔑仿佛从未存在过。

    各大豪门府邸已经从风花雪月的诗词唱和,变成了如何应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天威。

    密报附上的暗桩记录里,充满了当如何献媚、如何逢迎、如何自保的仓皇之语。

    朱由检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最后一份,也就是今日刚刚送达的密报上。

    最后,前日《吾皇万岁!天子今日驾临其忠诚的云间!》。

    朱由检甚至能想象出,此刻的松江码头必然是彩旗飘扬,人头攒动,无数士绅百姓正准备上演一出万民拥戴君臣和谐的盛大戏码。

    从屠夫,到僭越者,再到朱氏君王,最后变成吾皇万岁。

    六张急剧变化的嘴脸,被这六份薄薄的密报活灵活现地钉在了纸上,丑态百出,令人作呕。

    这就是江南士绅,这就是大明的清流砥柱?

    朱由检的眼中,那抹讥讽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他将这迭密报随手推到一旁,仿佛拂去什么肮脏的秽物。

    然后从另一侧,拿起了一封截然不同的信。

    这封信没有锦衣卫的烙印,封口处用的是火漆,上面盖着一枚私印——“徐光启印”。

    他拆开信封,缓缓展开。

    信纸上刚劲有力的笔迹扑面而来,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与痛楚,字字泣血。

    “……臣虽远在京师,然对桑梓之情,未敢一日或忘。臣亦深知,松江府积弊之深,宗族之害,已病入膏肓。臣之族人,不思光耀门楣,为国分忧,反有不肖之徒,沐猴而冠,打着臣之旗号,在乡里兼并土地,包揽诉讼,鱼肉百姓,已成地方一害……”

    “……此等行径,上负圣恩,下愧黎民,更令臣寝食难安,无颜面对陛下。臣之一生,所学所求,皆为富国强兵,然家门不严,竟出此等蠹虫。臣心痛疾首,百死莫赎……”

    朱由检的目光,停在了信的末尾。

    “……故臣沥血恳请,陛下抵达松江之后,清查田亩,整顿吏治,凡有触犯国法者,不必顾及臣之薄面。凡徐氏族人,但有罪证确凿,请陛下以雷霆之威,赫然加之!臣与国同休,绝无二言!”

    合上信,舱室内一片静谧。

    一边是那群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外强中干虚伪透顶的江南士绅,他们的忠诚比风中的芦苇还要轻贱。

    另一边是这位远在京城位极人臣,却敢于在大厦将倾之际亲手递上屠刀,大义凛然地自请开刀的国之栋梁。

    强烈的认知反差,让朱由检心中的那份杀意愈发凝练。

    “文渊阁大学士,到底比那群只会摇唇鼓舌的蠹虫,看得远,也看得清。”

    他低声自语,将徐光启的亲笔信重新折好。

    然而朱由检深知,并非所有人都像徐光启这样看得清,也并非所有人都像那群只懂耍嘴皮子的文人一般色厉内荏。

    ……

    松江府,董家豪宅,“玄宰堂”。

    堂内气氛压抑,与外界那股忙着粉饰太平的迎驾热潮格格不入,一名管家正低声汇报着从城中士绅聚会里听来的消息。

    “……那帮酸子,前几日还骂人家是屠夫,现在倒好,一个个都抢着去码头表忠心,生怕去晚了分不到皇帝的笑脸。”

    主位上,一个面容阴鸷年约五旬的男人冷哼一声,他便是董氏如今的族长,董其昌的堂弟董靖。

    “文人就是文人,摇笔杆子的事在行,一见真章,就只剩下跪地磕头的本事了。”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神中满是不屑,“指望他们?我们董家早就被卖干净了!真刀真枪,还得看我们自己!”

    管家躬身道:“老爷说的是。只是……这次天子来势汹汹,连曲阜孔家都给办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暂避锋芒?”

    “避?”董靖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茶水溅出,他却毫不在意,“怎么避?我董家在松江十万亩的良田难道还能藏到地底下去?皇帝这次来,名为巡视,实为抢钱!清查田亩就是他手里的刀!我们要是认了,这十万亩田至少要吐出一半来交税!那是要我们董家的命!”

    他站起身,在堂内踱步,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

    “他要查,我们就给他一本干净的账看!”

    董靖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死死盯着几名在场的董家核心子弟。

    “传我的话,”董靖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厅堂里回荡,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去把最后那几十颗不听话的钉子,给我彻底钉死!”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脸色皆是一变,但眼中更多的,却是心照不宣的狠厉。

    “可是族长,”一个看起来最年轻的董氏子弟,终究是没忍住,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紧张,“陛下亲临,动静闹得太大,万一……万一那本‘阴阳册’被查出破绽,我们岂不是……”

    “破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转过身,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那个年轻人,语气中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早在一体纳粮的消息传到松江,我就知道会有今天!那本‘阴阳鱼鳞册’从那天起就已经在做了!”

    “这本册子,从来就不是我董家一家的册子!”董靖的声音陡然提高,“松江府衙的钱粮师爷,亲手帮我们核的账;华亭知县大老爷的官印,也亲自盖过!你以为码头上那些卑躬屈膝的官儿,是真的怕皇帝?他们是怕皇帝掀了桌子,把自己跟我们一起埋了!”

    董靖猛地回头,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凶光:“我们和他们早就同进退拧成了一股绳!皇帝要查,查到的只会是一本天衣无缝的假账!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就是那些还没在假契上按手印的泥腿子!”

    董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才要你们去钉死钉子!告诉那些管事,最后的机会了!顺我者,减租一成的承诺不变,这叫皇恩浩荡,由我董家代为施恩!”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阴寒如冰。

    “逆我者,田地即刻收回,人……就地打残!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我董家和官府联手铸成的家法硬!”

    这道命令,不过是为那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收紧最后的绳结。

    在华亭县的一个村落里,董家的管事带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将村民们驱赶到祠堂前进行着最后的清扫。

    “张老四,到你了!赶紧画押,别耽误大家伙儿的好事!”管事不耐烦地将一份假契约和印泥,推到一个身材伛偻满脸风霜的老农面前。

    这名叫张老四的老农,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硬骨头。

    他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契约上那些陌生的名字和数字,猛地抬起头,沙哑着嗓子吼道:“这上面写的不是俺家的地!俺家三亩薄田是太祖爷时分下的,凭什么要签在这假东西上变成你们董家的?我不签!”

    “老东西,看来你是不想活了!”管事脸色一沉,对身后的打手使了个眼色。

    两名打手立刻上前,一人抓住张老四的胳膊,另一人则抡起手中的水火棍,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腿弯砸去!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张老四惨叫一声,整个人瘫倒在地,左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爹!”人群中,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双目赤红,嘶吼着冲了出来。

    “你们这群畜生!我跟你们拼了!”年轻人像一头发疯的公牛,一头撞向那个打断他父亲腿的打手。

    管事的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他甚至没有开口阻止,这是清理钉子的必要步骤。

    另外几名打手立刻围了上去,水火棍如雨点般落下,狠狠地砸在年轻人的背上头上,起初,年轻人还能挣扎着挥舞拳头,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但很快,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声音也渐渐微弱。

    “砰!”

    最后一棍,正中他的后脑。

    年轻人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从他的头颅下迅速地淌了出来,浸湿了祠堂前那片干燥的黄土地。

    周围的村民们发出一片惊恐的抽气声,所有人吓得面无人色,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那管事慢悠悠地走上前,用脚尖踢了踢已经没了声息的年轻人,然后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他环视着一张张充满恐惧的脸,缓缓举起那份沾上了一点血迹的假契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还有谁对董家和我家老爷的安排有意见?”

    死一般的寂静。

    那份早已织就的,由无数谎言和官府印信构成的巨网,在年轻人温热的鲜血浇灌下终于完成了它最后的一道工序。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收到最后几十户顽抗者已处置妥当的回报时,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这预料之中的结果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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