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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我读春秋的

    东海之上,水天一色,浩瀚无垠。

    海风不再似陆上那般温婉,它带着一种狂野而原始的力量,卷起千堆雪白的浪涛,又将它们狠狠地拍碎在船舷之上。

    这方天地,已然是另一个世界。

    五艘体型庞大的福船,组成了一支小小的舰队,正以惊人的速度乘风破浪,向着东方疾驰。

    为首的旗舰名为“鲲鹏号”,其船首高高昂起,如同一只即将挣脱海面的巨兽,每一次破开波浪,都发出沉闷而雄浑的巨响。

    大陆的轮廓,早已在两天前便彻底消融于海天之间的那抹苍青色之中。

    钱龙锡,这位曾经于大明朝堂之上翻云覆雨的朝廷重臣,此刻便立于这“鲲鹏号”的船头。

    他没有凭栏远眺,没有故作深沉,只是张开双臂任凭那夹杂着咸腥水汽的狂风,将他那身昂贵的丝绸长袍吹得猎猎作响,将他那已有些花白的头发尽数向后掀去。

    他仰起头,闭上眼,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得意至极的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被海风撕扯得支离破碎,却依旧充满了无比的亢奋与解脱。

    他感觉自己就是《逍遥游》中所载的那只自北冥而起的大鹏。

    无锡,扬州,乃至整个大明帝国,不过是困锁他的“北冥之池”。

    而今,他终于“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即将一举飞跃九万里的浩瀚汪洋!

    这几日来,压在他心头那块名为朱由检的巨石,终于被彻底掀开。

    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正在被这无边的海阔天空,一点一点地稀释净化!

    他为自己那堪称神来之笔的金蝉脱壳感到无比的自豪。

    暗中联络那在海上吞风吐浪的走私商贾,以三十万两雪花银的天价,换来这支伪装成商队实则为亡命之徒护航的船队。

    明面上他遣散家仆变卖家产,一副坐以待毙的萧索模样,引得无数昔日对手扼腕叹息,也让朝廷的眼线放松了警惕。

    暗地里,他却早已将家族数代积累下的金银珠宝与三百名最精干的子弟、护院,分批送上了这几艘驶向自由的方舟。

    那个年轻的皇帝,那个在扬州城头导演了一场血腥祭典的暴君,在他看来,终究不过是一个只懂得在陆地上使用屠刀与权柄的蛮夫。

    他或许能掌控天下州府,能让士绅伏尸,能令万民跪拜,但他懂得什么是海洋吗?

    他懂得在这片不属于任何王法的蔚蓝之上,白花花的银子所能买来性命与自由的力量吗?

    不懂。

    他不过是那池塘里搅弄风雨的蛟龙,而自己,已是挣脱了池塘束缚跃入无垠大海的鲲鹏。

    纵然不再想去翻江倒海,但这片广阔天地,终究是任由自己逍遥了。

    “元直,你来看!”钱龙锡笑声稍歇,那笑声里没有了狂妄,更多的是彻底松弛下来的快意。

    他转身对自己最信任的心腹族弟钱元直,意气风发地指着脚下这艘巨船,以及船上那些操作娴熟对他恭恭敬敬的水手。

    “看见了吗?这,便是金钱的力量!”他的声音里带着历经风浪后尘埃落定的感慨与得意,“只要价钱给足,银子撒出去,这通往活路的坦途便在前方!”

    他那双曾因恐惧而布满血丝,变得浑浊不堪的眼睛,此刻重新闪烁起精明而踏实的光芒。

    钱龙锡不再幻想自己是那个能与皇权博弈的棋手,但他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依旧是那个能用金钱为自己和家人铺就一条安稳后路的聪明人。

    这就够了。

    “阁老深谋远虑,我等……总算是逃出生天了!”钱元直的奉承里少了些虚伪,多了几分发自肺腑的庆幸与后怕,眼中亦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钱龙锡摆了摆手,目光越过波涛,望向那遥不可见的东方。

    他的脸上不再有怨毒与野望,而是深深的疲惫与解脱之后,对安稳未来的无限憧憬。

    钱龙锡此时完全像一个寻常的,为家族计深远的老爷子,对聚集在甲板上的十几名钱氏核心子弟,畅谈着那份实在而安逸的后半生。

    “此去平户,咱们有银子开路,便不是那些走投无路的流亡之犬,而是携万贯家财另起炉灶的富家翁!我钱氏剩下的这些家底到了那里,依旧是能让咱们挺直腰杆的硬通货!”

    他的语气变得舒缓而充满期盼。

    “先寻一处风光秀丽之地,买下一座大大的庄园,再置办些田产,日后雇些当地人耕种,也学学陶渊明那‘采菊东篱下’的悠然。我等读书人家,总归是离不开土地的。”

    “再买上一两艘商船,跑一跑高丽,南洋的航线,做些正经生意。不求称霸海上,只求让子孙后代有衣食之忧,有书可读,不至于沦落到像那些…像那些泥腿子一般,朝不保夕,凄惨度日!”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已经闻到了异国家乡的清茶芬芳。

    “朱由检那竖子,抄没我钱氏在江南的产业,便由他去吧!那些身外之物没了便没了!只要人还在,只要这几船的根本还在,我钱氏,便依旧是钟鸣鼎食之家!”

    “他做他的大明皇帝,我们做我们的海外闲人。此生此世,再不相干,再不受那份惊吓,足矣!足矣!”

    海风呼啸,将他那份朴实而真切的愿景吹送到每一个钱氏子弟的耳中,他们眼中也不再有狂热的火焰,每个人都是如释重负的欣喜与对安稳生活的渴望。

    ……

    几乎在同一时刻,东海的另一片海域。

    一艘形制古朴,悬挂着高丽旗帜的商船正平稳地航行着。

    孔昭元,这位由曲阜衍圣公亲自托付,身负孔氏一脉最重要使命的族老,正率领着数十名孔氏最核心的子弟,在“文德号”的后甲板上举行一场庄严而肃穆的告天仪式。

    所有人都已换上了朴素的服饰,但那份自骨子里透出的,属于千年世家的矜持与仪态却丝毫未减。

    孔昭元整理了一下衣冠,朝着西北,那圣人故里曲阜的方向,郑重其事地行了三拜九叩之大礼。

    当他缓缓直起身时,已是老泪纵横。

    他感觉,自己终于不辱使命成功地将这代表着儒家道统的火种,以及孔家赖以复兴的资财带出了那片“君不君,臣不臣”,处处充斥着暴虐与杀戮的礼崩乐坏之地。

    他转身面对着那些脸上还带着迷茫与不安的孔氏子弟,用慷慨激昂的语调说道:

    “尔等当知,昔年圣人,为传大道,亦曾周游列国,饱受颠沛流离之苦,方才传下这万世不移之道统!今日,我等远遁高丽,亦是效仿先贤,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无比坚定。

    “故而,此行非为逃亡,乃东渡弘道也!”

    一众孔氏子弟闻言,齐齐躬身沉声道:“谨遵族老教诲!”

    看着眼前这一幕,孔昭元那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缓缓落回了胸腔。

    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海潮般将他淹没,让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都因为后怕而微微抽搐。

    衍圣公的安排,当真是险之又险,却又妙至毫巅。

    每当午夜梦回,他都会被那传说中抄家灭族的恐怖场景惊醒。

    只要稍微慢上一步,只要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一丝纰漏,孔氏一脉便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那支大张旗鼓南下的车队,现在想来,依旧让他冷汗涔涔。

    那是何等招摇,何等引人注目,那分明就是一盏在黑夜中熊熊燃烧的灯笼,吸引着朝廷所有的鹰犬饿狼扑将上来。

    而转道内河,从宁波出海的消息,亦是走在钢丝之上故意放出去的佯动。

    孔昭元不敢想象,若是那些锦衣卫的探子没有被这层层迭迭的迷雾所迷惑,后果又将如何。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南下或东渡之时,他们却舍弃了所有引人注目的仪仗与车马,化整为零,扮作一群最普通的北上逃荒流民。

    混在真正的难民队伍里,忍受着饥饿、肮脏与屈辱,最终,在宁波附近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渔港,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上了这艘早已等候多的高丽商船。

    这哪里是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这分明就是一场赌上了一切的豪赌!

    所幸,他们赌赢了。

    孔昭元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海风,那股微凉的空气,让他确认自己真的还活着,真的已经逃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土地。

    他坚信这多重的伪装,迂回的路线,以及那匪夷所思的的反向操作,终于,终于将皇帝那些如狼似虎的鹰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心中涌起了大难不死之后对命运的敬畏,以及对那位年轻皇帝恐怖手段深深的忌惮。

    他赢了,但赢得侥幸,赢得心有余悸!

    孔昭元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用厚厚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物事。

    解开层层油布,露出里面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打开盒盖,一卷泛黄的竹简手稿静静地躺在其中。

    那是孔氏密藏据传为某位先贤亲笔所书的《春秋》手稿孤本。

    在孔昭元眼中,这不仅仅是一卷古籍,这是道的化身,是孔氏传承不灭的神主牌!

    他捧着这卷手稿,如同捧着整个天下的文脉,对身边最器重的一名族孙语重心长地说道:

    “德昭,你看这大海,看似无边无际,狂暴无常,实则潮起潮落,皆在天理之内,毫厘不差。”

    “当今那位皇帝他所倚仗的不过是暴力、是屠刀,是驭下之术。此乃霸道,非王道也。而我孔氏所持乃是天地之道,是维系人心传承千古之根本。”

    他轻轻抚摸着那冰凉的竹简,眼中闪烁着信仰的光芒。

    “道,可暂时蒙尘,可一时被术所压制。但你且记着,术只能逞凶一时,而道,终将光耀万邦!”

    “人心,才是这世间最坚固的城池。而那座城池的钥匙,永远握在我孔氏手中。”

    少年孔德昭听得热血沸腾,用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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