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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四面楚歌

    江南的烟雨,对于辽东的皇太极而言,却是遥远到近乎虚幻的想象。

    当朱由检的龙旗正悠然西指金陵之际,盛京的汗帐之内却早已提前迎来了刺骨的寒意。

    这本该是后金国运蒸蒸日上,八旗铁骑饮马天下的奋发之年。

    然而,苍天似乎收回了对这片黑土地的所有眷顾,降下了自太祖努尔哈赤起兵以来最为酷烈的天谴。

    自去岁残冬起,辽东大地便罕有雨雪。

    直至今年,旱情愈发狰狞,终成滔天之灾。

    田野龟裂如掌纹,沟壑深可见底,农人泣血,对天叩首,却只换来骄阳的无情炙烤。

    那些刚刚从渔猎生涯转向农耕,被寄予了自给自足厚望的田庄,播下的种子在干硬的土块中沉寂,早已萌发的禾苗也尽数枯死,化为焦黄的草芥,风一吹便碎成碎粉。

    俗语有云:大旱之后,必有蝗蝻。

    此言不虚。

    仿佛是与旱魔约定好了一般,遮天蔽日的蝗群挟着令人心悸的嗡鸣自地平线的尽头涌来。

    它们席卷了田野里仅存的丁点绿色,啃食草根,剥食树皮,所过之处,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就连宫殿外的几株老榆树,都在短短数日之内变得光秃秃,宛如鬼爪,无声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天灾之下,便是人祸!

    “大汗!南面章京紧急奏报,耀州、海州一带,斗米价已至银八两!有……有易子而食之惨状发生!”一名额真跪在殿中,声音嘶哑,头颅深垂,不敢去看汗位上那个男人的眼睛。

    “八两……”皇太极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宝座的扶手,扶手上镶嵌的东珠,此刻竟也感觉不到丝毫温润,只余一片冰凉。

    他缓缓起身,在大殿内踱步。

    殿外是金色的阳光,可照进这宫殿的却只有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霾。

    皇太极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百业凋敝,府库为虚。

    大清引以为傲的八旗根基本在于“出则为兵,入则为民”。

    然田亩尽废,民无以为生,兵心又何以为继?

    各营兵士粮饷已现缺口,便是那些追随多年的巴图鲁勇士家中亦是釜尘已生,难见余粮。

    甚至宗室之内,钟鸣鼎食之家,如诸贝勒、固山额真府上亦渐感仓廪羞涩,不得不减膳缩衣,以度时艰。

    至于那些普通的旗丁和包衣奴才,则早已在死亡线上挣扎。

    盛京城内,每日都有饿死的尸体被拖出,城外乱葬岗上的野狗都变得比往年肥硕。

    每念及此,皇太极的心便如被无数只蚂蚁啃噬,此时本应是他需要树立绝对权威,大展宏图之际,却遭遇了如此天灾。

    然而,长生天似乎觉得对他的考验还远远不够。

    就在他的大清国被饥荒折磨得奄奄一息之时,南朝,那个他曾经以为已经日薄西山的大明,却在一个该死的小皇帝的统治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新焕发了生机!

    “报——”急促的传令声打破了皇太极的沉思,“西线六百里加急军情!”

    一名身披轻甲的探马被带入殿中,他满面风霜,嘴唇干裂,跪地呈上一卷用蜡封好的皮筒。

    皇太极亲自走下台阶,接过皮筒,扯开封口,抽出里面的密报。他看得极慢,眉头也随之越锁越紧,眼神愈发凝重。

    “孙承宗……”他口中念出了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忌惮。

    西线,辽西走廊。

    那里曾是大金铁骑纵横驰骋的猎场,是明廷凭坚城火炮苟延残喘的囚笼。

    但现在,那里正变成一头即将苏醒的猛虎,而驯虎人便是这个孙承宗。

    此人甫至辽西,便如一柄重锤将宁锦一线原本松弛的军务砸得火星四溅,他整肃军纪,严明赏罚,竟将那群骄兵悍将拧成了一股真正的死战之师。

    入春以来,其动静愈发剧烈,直如沸汤滚油。

    “……孙承宗尽起关内精锐,抵至宁锦。近三月以来,演武不休,杀声震天。其军阵进退,颇有章法,火铳齐射,烟焰蔽日。又驱使民夫,于大凌河以西,再筑棱堡数座,其形制诡谲,火炮口皆可互为援引,斥候难近……”

    密报上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来自辽西的硝烟气息,冰冷而灼热。

    皇太极的手指缓缓划过那粗糙的皮纸,频繁的军演,前出修筑的棱堡,不断向前的哨探……这一切,都在昭示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即将来临。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皇太极心底涌起。

    他忽然想起了去年,明国那位年轻的皇帝似乎是疯了,以雷霆之势抄了山西的晋商,又罗织罪名尽夺数名致仕大员的家产,甚至到了今年更是连杀秦、福两位藩王!

    那些被抄没的金银…明廷非但将辽军历年所欠的军饷一次结清,更颁下旨意,此后按月足额发饷,绝无拖欠!

    皇太极苦笑不已,辽军操练时那十里可闻的喊杀声,那二十年来未有之盛的士气,根源就在这里!

    “好一个朱由检……”皇太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里已然带着深深的忌惮。

    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明军不缺兵,不缺炮,缺的就是饷银,缺的就是一口能让他们卖命的士气!

    九边欠饷早已是人尽皆知的顽疾,亦是大金屡屡取胜的依仗。

    如今这最大的短板竟在一年之内就被那小皇帝用如此酷烈决绝的手段,悄无声息地给补上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粮饷既足,士气必涨。

    皇太极闭上双眼,脑海中飞速将所有的信息重新串联起来。

    这孙承宗在西线摆出如此决绝的进攻姿态,不再是虚张声势。

    此乃阳谋,明人深知大清正值大灾,国力空虚,军心浮动,此正是他们一举收复失地,荡平辽东的千载良机。

    那位年轻的南朝天子显然是想将他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孙承宗这支气势如虹的关宁铁骑身上。

    而皇太极,没有选择!

    辽西是明国的故土,是他们君臣上下刻骨铭心的痛,收复辽西,是足以让朱由检青史留名的大功,所以孙承宗的进攻方向必然不容置疑的。

    “此为朕之心腹大患,首要之威胁!”皇太极将密报重重拍在案上,声音如铁,断然下令,“明国欲毕其功于一役,朕,便在辽西与他一决生死!传朕旨意!命正黄旗、镶黄旗主力向广宁一线集结。”

    “圣上英明!”众将领命。

    在他们看来,面对士气粮饷兵力皆达顶峰的明军主力,唯有以大清最精锐的全部力量予以迎头痛击,方有一线胜机。

    这是最艰难,但也是唯一正确的决定。

    “圣上,”宁完我上前一步躬身道,“西线固然紧要,可南线之毛文龙,亦不可不防。”

    提及毛文龙,皇太极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这条恶犬盘踞皮岛,多年来如附骨之疽,时时刻刻在大清的南翼撕咬骚扰。

    另一份关于南线的军情报告被呈了上来。

    “……毛文龙部近来活动愈发猖獗,其麾下小股部队,乘海船,效仿倭寇,频频袭扰我金州、复州沿岸。四月以来,已有村庄七座被焚,旗民百余人被掠杀。其贼首孔有德、耿仲明等人,甚至率船队沿鸭绿江口深入,袭我边境哨所,杀人放火,抢掠而去……”

    “……更有甚者,其部众甚至敢在旅顺港左近登陆袭扰,虽被我守军击退,然其胆大妄为,可见一斑……”

    情报显示,毛文龙今年的活动不仅比往年更频繁,而且似乎更有组织性,更有目的性。

    皇太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他将西线和南线的情报联系在一起,一个清晰的战略图景浮现在脑海中。

    “此乃牵制之策也!”他冷哼一声,“孙承宗欲在西线与朕决战,故而指使毛文龙在南线狂吠,意图分散我军兵力,使朕无法全力应对西线。此为明国惯用之伎俩,不足为奇。”

    “故而……”他看向济尔哈朗和刚刚从征伐蒙古归来的阿敏,“朕命你二人,亲率镶蓝旗主力移驻镇江,加强南线防御。给朕死死看住毛文龙!他若敢大规模渡江,便聚而歼之!同时,再派使者警告朝鲜国王李倧,命其严守中立,若敢与毛文龙暗通款曲,勾结作乱,朕必效法征伐蒙古之例,令其国君为阶下之囚!”

    “喳!”阿敏与济尔哈朗轰然应诺。

    南线,在皇太极的战略棋盘上被清晰地定义为次要骚扰,以一个旗的兵力加强戒备。

    处理完西、南两线,帐内的气氛稍稍缓和。

    然而,还有最后一个方向的威胁如同遥远天边的乌云,虽不致命,却让人无法心安。

    北线,曾经是后金予取予求的后花园,是他们获取财富、人口和战略盟友的广阔天地。

    但现在,情况变了。

    “圣上,北边察哈尔部的林丹汗,近来与明国往来甚密……”范文程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道。

    皇太极面色一沉。

    明国那个小皇帝,居然学会了大金的招数——联姻。

    “明廷非但赐予林丹汗大量金银、布匹,甚至还有铁器与火铳!林丹汗得此之助,如今气焰嚣张,已然重新整合了察哈尔八部,对我大清北境虎视眈眈。”

    “不仅如此,”范文程继续道,“明国宣大总督满桂,亦非庸才。其麾下兵强马壮,训练有素。虽有我大清的盟友科尔沁等部落作为屏障,隔绝了明军与察哈尔部的直接联系,但长此以往,若让明国与蒙古诸部彻底连成一片,则我大清将陷入三面合围之势,后患无穷!”

    殿内众将闻言,皆面露忧色。

    这种被人用自己的招数反制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皇太极沉默了,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此刻国力疲敝,主力又要西调,他实在没有余力再去处理北方的威胁。

    “此事,暂定为远期隐患。”他最终做出了决断,“明国与林丹汗新近联盟,根基不稳。且有科尔沁为我屏障,一时之间他们尚难构成实质威胁。当前之要务是击退孙承宗,打掉明国的主力!只要西线大胜,则南北之患,皆可迎刃而解。”

    至此,皇太极基于所有已知的情报做出了战略部署:

    ——战略重心西移,倾全国之力,防备孙承宗的决死总攻;南线保持高度戒备,提防毛文龙的骚扰牵制;北线则暂时搁置,静观其变。

    皇太极坚信,刚刚从崩溃边缘恢复过来的明国国力有限,绝无可能同时在三条战线上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孙承宗在西线摆出的那副决战架势,必然是倾其所有,是他们全部的赌注!

    就在这个重大的战略决策被制定之时,另一条曾被视为救命稻草的道路,也悄然被堵死了。

    皇太极的脑海中,闪过了范文程几月之前提出的那个极具诱惑力的建议——征伐朝鲜。

    的确,趁着大饥之年,效仿先汗旧例,挥师蹂躏那个兵甲羸弱的邦国,夺其粮草财货以自救,是大金国屡试不爽的续命之法。

    这个念头如同一块涂满蜜糖的烙铁,充满了野性的吸引力。

    然而,一份来自朝鲜的密报却让这个看似唾手可得的选项变成了一个致命的陷阱。

    三月初,一支悬挂着郑芝龙旗号的明国船队抵达了朝鲜的云从岛,卸下了四大船的物资。

    其中不仅有粮食布匹,更有火铳火药以及铁甲!

    这情报背后的含义,如同一股寒流瞬间浸透了皇太极的内心。

    明国的皇帝非但没有在西线重压之下放弃朝鲜这枚棋子,反而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加强了对它的掌控和支援。

    这意味着攻打朝鲜将不再是一场轻松的掠夺,而可能是一场耗时费力的攻坚战。

    皇太极想内心无比清楚,攻打朝鲜必须倾尽主力方能速战速决,可一旦主力尽出,辽东腹地便会空虚到极致。

    到那时,孙承宗在宁锦一线那看似决战的架势,便会瞬间变成真正的致命一击!

    那位孙督师会毫不犹豫地率领士气正盛的关宁铁骑越过大凌河,如狼似虎地直扑广宁,甚至兵临沈阳城下!

    皇太极几乎能想象到那可怕的场景,八旗主力深陷朝鲜泥潭,而国都却被明军团团围困。

    届时后路被断,腹背受敌,纵然在朝鲜抢到了金山银山又有何用?

    那将是无可挽回的覆国之危!

    这一连串的利害关系如电光石火般在他脑中推演完毕,让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如同被冰水浇下的火星,瞬间熄灭。

    是啊,明国皇帝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守着九边,被动挨打的懦夫。

    他学会了主动出击,学会了布局,学会了用一个看似必攻的西线阳谋,牢牢牵制住自己所有的应对。

    而对朝鲜的援助看似是闲笔,实则却是绝杀之作!

    它抬高了大清劫掠朝鲜的成本,更从心理上彻底封死了这条退路。

    想通了这一切,皇太极长叹一声,为这场御前会议画上了句号。

    “诸位,时局艰难,然此亦是长生天对我大清的考验。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共克时艰!待朕在西线击破孙承宗主力,大明便再无与我抗衡之力。届时,天下之大,皆为我八旗之牧场!”

    “圣上万岁!大清万岁!”

    汗帐之外,阳光依旧明媚,只是那风中,早已带上了挥之不去的萧瑟与寒意。

    皇太极站在殿前遥望南方,目光仿佛要穿透层层云霭与万里山河,看穿那个搅动天下风云的年轻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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