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元的指尖在半空划过时,我听见空气里传来细碎的裂帛声。
不是真的裂帛,是某种能量在重组。
赤红色的混沌火气在他掌心凝成水幕,水幕里先映出我的脸
银河发丝还在微微发亮,透明化的皮肤刚恢复实感,眼角沾着刚才没擦干净的水汽。
下一秒,水幕突然向后退去,像镜头拉远,昆仑天柱的峰顶在视野里缩小成一个黑点,赤红色的天空被拉成模糊的光带。
“站稳了。”
祖元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带着檀香混着火气的暖意,
“带你看段旧录像。”
水幕里的画面骤然清晰。
没有天空,只有翻滚的灰黄色气团,像煮开的泥浆。
大地是裂开的龟甲,黑色的裂缝里喷着白色的蒸汽,混沌藤的嘶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着,听不真切。
我看见一群裹着兽皮的人,躲在山洞里发抖,手里攥着磨尖的石矛,眼睛盯着洞外——洞外有头长着九个脑袋的蛇,鳞片在蒸汽里闪着幽蓝的光,正用尾巴拍打地面,每拍一下,山洞顶就掉一层碎石。
“这是……龙汉纪元的先民?”
我下意识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寒髓突然发烫,冰蓝色的光顺着血管往上爬,在水幕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祖元嗯了一声,伸手穿过水幕,指尖点向那群先民。
他的手指在水幕里变成半透明的金色,轻轻一点,最前面那个举着石矛的男人突然抬起头。
男人的额头有个很小的光点,像埋在皮肉里的星子,随着他的呼吸明灭。
“他们刚学会用火。”
祖元的指尖在水幕里划了个圈,男人额头的光点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丝,钻进周围人的眉心,“但混沌藤会吸食意识,凶兽能撕碎山石,他们活不过三个月。”
水幕里的画面开始快进。
男人带着族人走出山洞,用石矛在岩壁上刻下光点的形状。
光丝在他们眉心流转,有人开始模仿飞鸟的姿势抬手,掌心竟冒出微弱的火苗;
有人躺在地上,听着大地的震动,突然跳起来指向裂缝,那里果然钻出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最让我心惊的是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她只是轻轻抚摸孩子的额头,孩子身上的伤口就开始愈合,光丝在伤口处凝成细小的网。
“灵气。”
“他们在引气入体?”
“不是引气。”
祖元收回手,水幕里的画面定格在女人指尖的光网上,
“是我给他们开了灵窍。就像给朱雀设计翅膀,给麒麟捏出独角,人类的眉心藏着‘元意识’的种子,需要一点神光才能激活。”
他突然笑了笑,金纹法袍的袖子扫过我的手背,“你以为修真是什么?”
“你所修炼的太一经,只是我当年写的《龙汉宝典》里的一卷。”祖元的声音混在符文的嗡鸣里,“你以为的修真,是引气入体,是打怪升级,可实际上……”
他突然回头看我,眼神锐利得像把刀:“修真的本质,是理解天地。就像你现在的鸿蒙法身,缺的不是力量,是‘创世者的视角’。”
寒髓突然剧烈跳动,元神里婧山的声音炸响——
“善美,修真的本质是理解天地……”
那是婧山教我第一堂课时说的话。
我猛地抬头看向祖元。
他站在混沌火的光里,银发飘动,金纹法袍猎猎作响,眼角的痣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他就是婧山。
又或者说,婧山是他。
不管他们是谁,我知道,我必须找到答案。
我愣住了。
“理解天地……”
这句话从喉咙里滚出来的时候,水幕突然“嗡”地一声震颤。
我看见祖元的指尖正凝着金光,在水幕上划出一道道符文。
那些符文不是文字,是流动的线条,有的像火焰跳动,有的像水流蜿蜒,还有的像藤蔓缠绕,最后竟组合成一本翻开的书的形状。
书页上的符文开始发光,顺着水幕的边缘流淌,落在下方的大地上。
“这是……”
“《龙汉宝典》。”
祖元的声音沉了沉,指尖的金光突然变得刺眼,“我写的第一版修真法典。没有心法口诀,没有境界划分,只有最基础的规则,如何让灵气在体内循环,如何用意识调动天地能量,如何在混沌里活下去。”
水幕里的人类开始围着那些符文跪拜。
他们用兽骨在岩壁上刻下符文的形状,用血液涂抹,用唾液湿润,有人试着按照符文的轨迹抬手,掌心的火苗突然变成蓝色;
有人躺在符文中央,光丝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他体内结成锁链一样的网;
最让人震撼的是那个额头有光点的男人,他站在符文组成的书前,突然举起石矛指向天空,矛尖竟凝聚出一道闪电,劈开了灰黄色的气团。
“后来,他们管这个叫‘引气诀’。”祖元收回手,水幕渐渐变得透明,“管那些光丝叫‘灵根’,管体内的网叫‘经脉’。但他们不知道,这些都是设计图上的线条。”
我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皮肤很烫,法袍下的肌肉紧绷着,像藏着随时会爆发的力量。
“你教他们的……和婧山教我的,是同一套东西。
”我的声音发颤,寒髓在胸口跳得像要炸开,“太一经的星图,引气入体的心法,甚至连‘理解天地’这句话……祖元,你到底是谁?”
祖元低头看我的手。
他的睫毛很长,在金纹法袍的光线下投出淡淡的影子,眼角那颗痣像颗凝固的血珠。
“我说过了。”他的指尖轻轻掰开我的手指,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我是祖元,造化物序的执笔人。”
“那婧山呢?”我追问,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法袍,“他额头上的光纹,他烤红薯时用的麒麟真火,他挡在我身前时爆发的太初神印……你敢说这些和你没关系?”
水幕彻底消失了。
赤红色的天空压得很低,昆仑天柱顶端的风突然变凉,吹得我星穹发丝往后飘。
祖元转身走向石柱,指尖划过上面刻满的符文,符文亮起的光映在他的银发上,像撒了一把碎金。
“他是我的备份。”
这句话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我的元神上。
玄烨残留的数据库突然炸开无数碎片——备份文件、系统冗余、数据镜像……这些词以前在道舟的核心程序里见过,是玄烨用来防止数据丢失的保险措施。
“太一女神尊身陨的时候,我把我部分元神碎片和女神的元神打入了时间裂隙。”祖元的声音混在符文的嗡鸣里,听不出情绪,“本来想让女神避开寂灭的侵蚀,在未来找个安全的地方重新凝聚神格。于是我设计了他的身体,用朱雀的火和麒麟的土,给了他太初神印的残片,甚至……把我自己都忘了的烤红薯的手艺也写进了他的本能里。”
他突然回头看我,深金色的眼睛里像烧着两团火:“但我没设计他会遇见你。”
寒髓猛地一烫。
冰蓝色的光从胸口涌出来,顺着血管流到指尖。
我看见自己的银河发丝正在发光,每根发丝上的星子都在颤抖,像在呼应某种遥远的频率。
“所以……”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痛感让我保持清醒,“婧山就是你?你就是婧山?”
祖元没回答。
他只是抬手,指尖金光一闪,水幕再次展开。
这次水幕里的画面很近,近得能看清人物的睫毛——那是婧山,穿着金文法袍,站在雪地里朝我挥手,手里还提着个烤焦的红薯。
他的眉眼,他的笑容,甚至发梢沾着的雪花,都和水幕外的祖元渐渐重叠。
“修真的本质是理解天地。”
水幕里的婧山突然开口,声音和祖元的低沉嗓音奇异的重合,“不是记住心法口诀,不是追求境界突破,是看懂天地运行的规则。就像你现在的鸿蒙法身,善美,你缺的不是力量,是‘创世者的视角’。”
寒髓彻底炸开了。
冰蓝色的光和祖元留下的金光在血管里冲撞,元神深处传来婧山最后一次共鸣时的温度。
我突然想起,
婧山挡在寂灭之主前,太初神印崩碎的瞬间,那缕金芒穿透我的星穹法身,沉入寒髓核心。
山神说的没错。
他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