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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衙斋卧听萧萧竹

    张启明硬着头皮上前:“陈书记,这账目繁杂,要不……要不我们先去会议室,让钱局长整理一下,再向您系统汇报?”他试图将查账引向一个更可控的流程。

    陈朝阳看都没看他一眼,随手拿起一本最上面的民政优抚账册翻开,手指拂过光滑的机制纸张,

    很新,很滑与王家庄老大娘那件补丁摞补丁、粗糙扎手的破袄成了无形的联想。

    “不用,就在这里看。系统汇报我听多了,今天就想看看最原始的单据。”

    他不再说话,开始快速翻阅。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一些人粗重紧张的呼吸声。

    众人全都矗立两旁,陈朝阳心知肚明,却一言不发…就让他们好好罚站着……

    他的目光锐利,手指偶尔在某一页停顿,用随身携带的铅笔在上面轻轻做个记号。

    忽然,他指着一条记录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精神一紧:

    “这一笔,去年11月,标注为‘水利设施应急维修’的专款,金额是一千二百万元。

    支出凭证是购买‘五金建材’和‘劳务支出’。

    钱局长,具体维修了哪处水利设施?

    购买的建材型号、数量清单,以及劳务人员的工时、工资发放记录,在哪里?”

    钱友德喉咙发干,结结巴巴地回答:“陈书记……时间有点久,可能……可能需要找一下附属单据……”

    “哦?”陈朝阳抬眼看他,目光极具穿透力,“专项资金的支出,附件不随账?钱局长,财政纪律是怎么规定的?”

    他不等回答,又翻到另一页:“还有这一笔,今年2月的教育经费,一千三百五十万元,用途写着‘教学设备购置’。

    买的什么设备?接收单位是哪个学校?验收单呢?”

    钱友德的汗顺着鬓角流下:“这个……可能是……是统一采购了桌椅,分发到了几个乡村小学……”

    “统一采购?谁是负责教育的同志?”陈朝阳询问。

    听到问话教育局长立刻回应:“陈朝阳,我是周金发,现任教育局长。”

    听着声音来处陈朝阳转眼看去,“金发同志,你们教育局今年2月接收过一批由县财政局统一采购的桌椅吗?

    数量是多少?

    分发到了哪些学校?”

    周金发有着支吾:“陈书记……好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具体数量和下发的学校……我得回去查查记录……”

    “记录?”陈朝阳的声音冷了下来,“关乎千万元的金额,你们上下级之间,连个基本的交接清单都没有?还是说,这笔钱根本就没用在教学设备上?”

    他不再追问,但话语里的寒意让周金发和钱友德都抖了一下。

    接着,陈朝阳翻到了优抚款项的页面。

    他的手指停在了一条记录上,眼神骤然锐利。

    “这一条,今年第一季度烈属、军属抚恤金发放记录。

    账面显示,额度是一亿四千五百万元,状态是‘已申请,待拨付’。”

    他抬起头,目光射向钱友德,“钱局长,现在快五月中旬了,第一季度的抚恤金,为什么还是‘待拨付’?申请报告在哪里?卡在哪个环节了?”

    钱友德腿肚子都在打颤,几乎要站不稳:“报告陈书记……县里……县里财政实在困难,资金调度……需要时间……这个……这个需要张书记、赵县长审批……”

    “审批?”陈朝阳猛地将账本往桌上一拍,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被吓得一哆嗦。

    “上级明文规定的抚恤金,烈士用命换来的抚恤金,你们还要‘审批’?审批什么?!审批要不要给?还是审批该给多少?!”

    他霍然起身,逼视着面无人色的张启明和赵志刚:“张启明同志,赵志刚同志,你们告诉我,这笔抚恤金,是你们哪位领导‘审批’了不同意发放?

    还是你们觉得,烈士家属的活命钱,可以拿来给你们‘统筹安排’,拆东墙补西墙?!”

    “陈书记,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张启明急忙辩解,

    “实在是县里窟窿太多,教师工资要发,机关运转要维持,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没办法?”

    “我看你们办法多得很!

    水利的钱可以挪去买不明不白的‘五金建材’,教育的钱可以拿去填其他窟窿,到了烈士抚恤金这里,就没钱了?”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账本,迅速翻到机关经费支出部分,指着其中一项:

    “那这笔钱呢?上个月,机关事务科申请的‘特殊工作补贴’,金额一千五百万元,理由是‘保障重点工作顺利开展’。

    这是什么重点工作?补贴发给了哪些人?标准是什么?”

    钱友德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这……这是……是张书记和赵县长批示的……说是……说是同志们加班辛苦……”

    “加班辛苦?”陈朝阳的声音像是结了冰,

    “我刚刚从王家庄回来,那里的乡亲们,面朝碱土背朝天,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连肚子都填不饱!

    那里的烈属同志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拿着你们打了折扣、还拖欠的抚恤金,连件像样的棉袄都没有!

    你们坐在崭新的办公楼里,穿着崭新的中山装,皮鞋锃亮,头发抹油,然后告诉我,你们加班辛苦,需要发特殊补贴?!”

    他每说一句,张启明和赵志刚的脸色就白一分,周围其他干部的头就低下去一分。

    “财政困难?我看是你们心里根本没有乡亲们的困难!”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威势,目光如锥,刮过张启明笔挺的中山装和赵志刚锃亮的牛皮鞋,最终落回他们苍白失措的脸上。

    这股在战场上淬炼出的不怒自威压得人喘不过气。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陈朝阳不由自主的念出这句诗,字字珠玑,清晰冷硬,

    “我倒是真想看看,我们阜宁县的两位‘父母官’,平日里卧在什么样的‘衙斋’,听着什么样的‘竹声’,短短两年不到就能对民间疾苦,安之若素,甚至……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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