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寂然。
守知县额角沁出细密汗珠,立刻提起酒杯赔笑道:
“林都头,过往种种都不是我们愿意做的!”
“之前我们真是有心无力,你也知道京城哪位,别说我们了!”
“就连整个朝廷胆敢拒绝他的又有几人呢?”
“我们属实无奈啊...”
“您在林城的房产地契我这就去协调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答复!”
说着满饮杯中酒,林澈依旧不为所动,冷冷看着他。
守斌尴尬一笑,自顾自又续上一杯继续道;
“您瞧这天色,明日下官在醉仙楼设宴,让城里那些乡绅都来拜见新都头可好?”
“到时候,您想怎么做,我们便怎么做可好?”
林澈这才搁下竹筷,碗盏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本官舟车劳顿,诸位自便。”
待那袭玄色戎装消失在月洞门外,三人顿时如抽了骨头的鲶鱼,软塌塌瘫在太师椅上。
张滨抹着冷汗喃喃:
“要不...下官派人去京城走一遭?”
守县令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糊涂!”
“这事是咱们没做好?”
“此刻惊动大人物,岂不是说我们办事不利?”
“再说林澈现在是六品都头,又卷入镇南王,和镇北王的纷争!”
“就是京中大人物再厉害,也不敢卷入这场陛下与镇北王的博弈....”
“到时候死的还是咱们!”
“这事还是咱们自己办...”
张滨闻言,冷汗直冒;
“那大人依你只见?”
守斌心一横道;
“他虽是都头,但终究与我不是一个体系!”
“我们虽然对林家动过手,但罪魁祸首终究不是我等!”
“京城的家产我等没有资格染指,可这林城的我们一分不少给他吐出来...”
“此事后,冤有仇债有主,有本事他杀上京城去找那位报仇去!”
张滨一听,顿时朝账房跑去。
守斌对着名帖册子愁眉苦脸:
“王家、李家、赵家...这些当年参与瓜分林家产业的,明日怕是要肉疼了。”
“割肉总比掉脑袋强。”
张滨提笔在礼单上添着数目:
“听说现在的林澈狠着呢,杀人不眨眼!”
“在战场之上那可是勇猛得很....”
此时林澈正站在林城林府旧宅前。
身后柳如烟搀着林澈胳膊。
“夫君,这就是你的主宅嘛?”
林澈微微摇头;
“这只是林家在林城的分号....”
“我的主宅在京城,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柳如烟见夫君这般摸样,急忙宽慰道;
“夫君,妾身相信你能做到...”
林澈一把扯下封条道;
“你派人将宅院收拾利索!”
“咱们这段时间就住下了....”
柳如烟见夫君兴致不佳,便一直陪在身侧倾听过往!
翌日清晨,林城首富李墨的府邸乱作一团。
十二位绸缎商人挤在花厅里,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李老爷!”
“您女婿守知县传话来说,要咱们把吞下去的林家产业吐出来!”
“这家产如何能退?”
“这个是咱们辛辛苦苦挣来的?”
“你不想退?”
“那你问问林澈带来的边军答不答应!”
“那可都是见过血的边军!”
“个个杀人不眨眼!”
李墨慢悠悠呷着茶水,茶盖刮过杯沿的声音刺得众人心头一颤。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翁轻笑:
“慌什么?”
“咱们不过是帮着京城那位大人物跑腿的。”
他撂下茶盏时,眼底精光乍现: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他区区一个都头,也敢在我们的一亩三分地耀武扬威?”
“我那女婿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我倒要看看,他林澈真敢在林城大开杀戒?”
“行了,咱们也别议论了,去见见正主...”
日上三竿,醉仙楼前车马络绎不绝。
富绅们捧着礼单在门前互相作揖,眼角却不时瞟向长街尽头。
当林澈骑着高头大马现身时,整条街霎时鸦雀无声。
宴席摆在叁层顶楼,十六扇雕花槅扇尽数敞开。
酒过三巡,守知县击掌唤人抬上红木礼箱。
揭开幔布时,满座皆惊....竟是整箱田产地契。
“这是...”
林澈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忽然抽出张墨迹尤新的房契:
“城南的绸缎庄,我记得三年前被李老爷以三百两贱价购得?”
李墨举着的酒杯僵在半空。
在座众人这才发现,这位年轻都头身后站着两位亲兵,竟捧着半人高的账册!
“本官昨夜偶得趣闻。”
林澈执壶自斟,酒液落杯声清晰可闻:
“听说有些商铺明面上易主,暗地里还在给原主分红?”
他忽然将酒盏重重顿在案上:
“就像这杯御赐琼浆,看着清澈,谁知有没有掺了马尿?”
满座哗然中,张县丞连人带椅翻倒在地。
守县令强作镇定打圆场:
“都头说笑了,我等商议过了!”
“这些东西先请都头收下!”
“一来是庆贺林大人身先士卒,屡立战功,半年就从犯籍成就都头的壮举!”
这番话也是在警告在场士绅不要捋老虎须。
如今的林澈已今非昔比,林澈这一身战功货真价实,是真刀真枪在血与火里杀出来的。
众士绅都是人精,那能听不来守斌的意思,立刻抱拳作揖道;
“林大人虽是京城人士,但林家在林城生意做的可是不小!”
“如今林都头王者归来,也算是浴火重生,这在整个夏国都很罕见!”
“既然林大人也有准备,我等商议了一下,这箱东西还望大人先收下!”
“等过段时日,我们在变卖些田产地契给大人一个说法!”
“还请林都头通融些时日,不要搏了我们这群人的面子!”
林澈摆摆手;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先收下了!”
好,收了就好!
众人也长舒了一口气,只有李墨闷闷不乐。
这些家伙真他妈没骨气,自己这个女婿也真是的,怕林澈这么个小娃娃。
但事已成定局,他也不好再反复,惹的众人不快。
接下来就是饮酒,吹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林澈缓缓起身,环视着这群平日里在林城呼风唤雨的富绅老爷们。
他眼神迷离,步履微晃,仿佛真的醉了七分。
可那偶尔从狭长眸子里掠过的精光,却比窗外冰冷的雨丝还要刺骨。
“诸位,既然你们如此抬爱我林澈,我林澈也得走一圈,以示诚意!”
说着端起一杯酒来到一位商人面前。
“今日这一杯酒,我敬你!”
那商人名叫李全,顿觉受宠若惊!
上有县令守斌在,下有林城商会会长李墨在,怎么也不轮到他。
这林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还是起身相迎。
“李掌柜...”
林澈拖长了调子,巴掌拍在对方肩头:
“听说令郎前日纳了第八房小妾?”
李全忙堆起笑纹:
“托大人的福,不过是个寻常女子...”
话未说完,林澈忽地凑近他耳畔,热气混着酒意:
“可本官怎么记得,那姑娘原是我家婢女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