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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两仪殿对策

    宫车碾过长安城覆雪的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厢内没有炭盆,寒意刺骨,我裹紧了单薄的僧衣,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这不是去尚宫局或司制司的路,马车径直驶向皇城,穿过一道道戒备森严的宫门,最终停在了两仪殿外。

    天色已暗,殿宇的轮廓在雪光与宫灯映照下,显得格外威严,甚至有些压抑。高力士引我下车,步履无声地走在前面。禁军留在了殿外广场,只有两名低眉顺目的小宦官跟随着。

    这一次,我没有被引到偏殿,而是直接进入了两仪殿正殿的侧后方——一处用作皇帝临时休憩和召见近臣的暖阁。

    暖阁内温度适宜,弥漫着淡淡的、熟悉的龙涎香。李治没有坐在书案后,而是披着一件玄色大氅,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背对着门口。舆图上,关中的山川城池勾勒分明,几处地方用朱笔做了标记。

    长孙无忌和另一位身着紫袍、面容清矍的老臣(我后来知道是侍中褚遂良)分坐两侧,面前的小几上摊开着文书。此外,还有一位我意想不到的人在场——京兆尹卢承庆,卢老夫人的儿子。他穿着绯色官服,坐在下首,眉头深锁。

    暖阁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我的到来,似乎打破了某种僵持。

    李治缓缓转过身。他脸色比上次见到时更加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青影,但眼神却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向我。

    “武媚,”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可知罪?”

    我心头一凛,立刻伏地叩首:“民女愚钝,不知身犯何罪,请陛下明示。”

    “不知?”李治冷哼一声,走回主位坐下,从案上拿起一卷帛书,抖开——正是我写的“炭济疏”抄件!“私递奏疏,妄议朝政,干预国事,煽动流民……哪一条,不够治你的罪?”

    罪名扣得极重!我的心沉了下去,但并未慌乱。既然让我来这里“对质”,而不是直接下狱,就还有转圜余地。

    “陛下明鉴!”我抬起头,目光坦然,“民女所书,并非奏疏,亦非议政。实乃目睹今冬酷寒,流民瑟缩待毙,心实不忍。又恰知‘石炭’一物可御寒济急,价廉易得,故冒死陈情,献此愚见。民女身处感业寺,乃方外之人,岂敢妄议朝政、干预国事?所言所书,皆出于一片悲悯苍生之心,绝无半点煽动之意!此疏能达天听,民女亦不知途径,若有违规制,民女甘领其罪,但求陛下勿因民女之过,而弃此或可救人之法!”

    我将自己定位为“因慈悲而献策的方外之人”,并且主动揽下“私递”的罪责,将焦点引回“石炭救急”本身。

    “好一个悲悯苍生!”坐在左侧的长孙无忌开口了,声音洪亮,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势,“武媚,你可知,你这一纸‘炭济疏’,已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有人赞你心系黎民,有人斥你妇人干政,蛊惑圣心!更有人怀疑,你与京兆尹府……”他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卢承庆,“是否有何勾连,借此为某些人开脱办事不力之责!”

    矛头直指卢承庆!我瞬间明白了部分症结。流民问题处理不善,京兆尹首当其冲。我的“炭济疏”提出以石炭御寒、以工代赈,客观上是在为京兆尹府提供解决思路,但在政敌眼中,这反而可能成了卢承庆“找人献策、推卸责任”的证据!

    卢承庆立刻起身,躬身道:“太尉明鉴,下官惶恐!下官与感业寺武媚素未谋面,更无任何勾连。至于流民之事,下官日夜忧心,竭力筹措,绝无推诿之心!武媚此疏,下官亦是今日方才得见。”

    “是否勾连,自有公论。”褚遂良慢条斯理地接话,他声音温和,却绵里藏针,“武媚,你言石炭可御寒济急,价廉易得。老夫且问你,石炭烟毒甚重,寻常百姓用之,恐生疾患,此其一。其二,开采运输,需大量人力物力,如今朝廷府库亦不宽裕,钱粮从何而来?其三,以工代赈,组织流民,若管理不善,聚众生变,又当如何?你区区一女子,居于深寺,凭何断定此策可行?”

    他的问题非常实际,直指核心难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压力如山。

    我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条理清晰地回答:

    “回褚侍中,民女于感业寺中,已试用石炭月余。”我首先抛出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民女对寺中旧炉略作改良,”我简单描述了通风和滤灰装置,“烟尘已大为减少,寺中众人皆可耐受,并无不适。石炭之气味,初燃时确有,然通风即可散去,其火力之持久,远胜木炭。此为民女亲身所试,绝非虚言。”

    见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神色微动,我继续道:“至于开采运输之费,民女疏中提及‘官督民办,以工代赈’。流民中本有青壮,与其任由其无所事事、饥寒困顿,不如由官府组织,以‘工钱’或‘口粮’为酬,使其自食其力,开采运输石炭。所需钱粮,或可从常平仓中暂借,或可号召城中富户义捐。石炭价极贱,即便加上运输管理之费,其总耗亦远低于购买等热值之木炭,长远看,实为省钱之举。”

    “组织流民,恐生变乱,此虑甚是。”我话锋一转,“然流民聚于城外,无食无衣,本身即是变乱之源。与其被动防范,不如主动疏导,给予生计希望。官府只需选派干练小吏,明确规章,公平发放口粮工钱,并言明此为朝廷仁政、救命之举,流民感念天恩,求生有望,何乱之有?纵有小股宵小,严明法纪即可。”

    我的回答,结合了实际经验(试用)、成本分析(省钱)、以及人性把握(给予希望),虽不完美,但逻辑清晰,直指问题关键。

    暖阁内一时寂静。

    李治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卢承庆眼中则闪过一丝亮光,显然我的回答为他提供了有力的辩驳思路。

    “哼,巧舌如簧。”长孙无忌沉声道,“纵然你所言有些道理,然国事繁巨,千头万绪,岂是你一纸上谈兵可定?陛下,此女身份敏感,屡涉宫闱是非,如今又妄言国策,其心难测。依老臣之见,当严加管束,使其安心礼佛,莫再滋生事端。”

    他这是要彻底堵死我的路,将我打回“无害”的原形。

    “太尉此言差矣。”一直沉默的李治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长孙无忌神色一凝,“武媚所献之策,虽显稚嫩,未必周全,然其心可悯,其思可参。眼下流民冻馁,确是燃眉之急。卢卿,”他看向卢承庆,“你掌管京畿,于石炭之事、流民情状,所知应比朕详细。你以为,武媚所言,有几分可行?”

    他将皮球踢给了卢承庆,也是在给卢承庆一个表态和发挥的机会。

    卢承庆精神一振,立刻躬身道:“陛下圣明!武媚所言石炭,臣已命人查证,蓝田等处确有产出,价极低廉。其所献改良炉具之法,臣亦派人暗中至感业寺……查看,”他看了我一眼,显然卢老夫人给他传递了消息,“确有减烟之效。至于以工代赈、设场集散等策,虽需细化章程,调度人手,但确是解决当前御寒难题的一剂猛药!臣以为,可择一稳妥之处,先行试点。若效佳,则推广;若有不妥,及时调整,亦无大损。总比如今坐视流民冻毙、炭价腾贵而束手无策为强!”

    他的话有理有据,还提出了“试点”的稳健策略,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并非盲目赞同我。

    李治微微颔首,又看向褚遂良:“褚卿以为如何?”

    褚遂良捻须沉吟片刻:“卢府尹所言‘试点’之法,老成持重。石炭御寒,或可一试。然其中细节,如炉具制式、分发规矩、防火防疫、钱粮出处等,需由相关衙署详细拟定章程,方可施行。绝非一纸空文、一人之言可定。”

    他既不完全否定,也不全力支持,而是强调“程序”和“细节”,这是典型的官僚思维,但也无可指摘。

    李治的目光最终落回我身上。

    “武媚,你听到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的‘炭济疏’,朕看了。卢府尹和褚侍中,也看了。你有悲悯之心,亦有巧思,此乃长处。然国事非儿戏,需通盘考量,步步为营。”

    他停顿了一下,暖阁内落针可闻。

    “朕,给你一个机会。”李治缓缓道,“着你即刻起,暂离感业寺,随卢府尹前往其在城外的别庄。限你十日之内,于庄内设一‘石炭试用场’。招募附近少量流民,依你疏中所言,试用改良炉具,记录石炭燃烧、烟尘、御寒实效,核算大致耗费,并拟定简易管理章程。”

    他这是……要我亲手把理论付诸实践!用实际结果来说话!

    “卢卿,”李治转向卢承庆,“你派两名干练属吏协助于她,一应物料钱粮,由你京兆府酌情支应。十日后,朕要看到详实记录与章程。若试用果有实效,朕再与诸位爱卿商议推广之策。若无效,或生事端……”他看了我一眼,未尽之言,寒意森然。

    “臣遵旨!”卢承庆立刻应下。

    “民女……领旨谢恩!”我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叩首。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也是一线生机!

    “记住,”李治最后道,“此乃试用,莫要张扬。你之身份,亦需隐匿。庄中一切,直接报与卢府尹,由他转呈。”

    “是!”

    从两仪殿暖阁退出来时,我后背已被冷汗湿透。殿外的寒风一吹,冷得我打了个哆嗦,但心中却有一团火在燃烧。

    十天。

    城外别庄。

    石炭试用场。

    我要用这十天,证明我的价值,也为自己搏一个未来。

    高力士亲自送我出宫,依旧沉默。直到宫车旁,他才低声道:“武娘子,陛下给你机会,望你珍惜。卢府尹别庄……也非安宁之地,万事小心。”

    我点头:“谢高公提醒。”

    马车再次启动,这一次,不是回感业寺,而是驶向长安城外,驶向一个未知的、充满挑战的“战场”。

    雪,还在下。

    但我的路,已经清晰。

    十天之约,

    石炭为证。

    武媚,

    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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