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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黎明前的黑暗

    铁箱在秦云办公室的灯光下,散发着陈旧的金属光泽。

    李想小心翼翼地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摆在铺着白布的桌面上:油布包裹的笔记本、那卷已经显影过的胶卷、几张泛黄的照片、装着灰白色粉末的玻璃瓶,还有一张手绘的老鹰嘴矿区地图。

    “这就是全部了?”李想的声音有些颤抖。

    “全部。”秦云站在窗前,背对着桌子。窗外,青林镇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雨中闪烁。“二十五年的秘密,都在这里。”

    李想戴上白手套,开始仔细检查每一样物品。笔记本是周明远亲笔所写,详细记录了1992年勘探的全过程,包括那种特殊矿物的发现、***和陈启明的异常举动、8月14日的冲突,以及他被推下悬崖后的逃亡经历。

    胶卷冲洗出来的照片,与秦云在省城看到的那套基本一致,只是多了一张——那是***的工作证照片,年轻的面孔,眼神清澈,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照片背面写着:“***,25岁,黑龙江省黑河市人,地质学院毕业。”

    “这个***……”李想拿起照片,“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应该五十岁了。”

    “五十岁,正当壮年。”秦云转过身,“如果他真的还活着,这二十五年是怎么过的?躲在哪里?为什么不敢露面?”

    李想摇摇头,继续检查。那个玻璃瓶里的样品,标签上的字迹虽然模糊,但“QL-920720-03”的编号清晰可见。这就是当年从老鹰嘴三号点取出的岩芯样品,那个引发一切争端的“特殊矿物”。

    “秦书记,”李想抬起头,“这些证据,足够了吗?”

    “足够立案,足够抓***、陈志强这些人。”秦云走到桌前,拿起那张手绘地图,“但要扳倒更上面的人,还需要***这个活证人。他的证词,加上这些物证,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地图上用红笔标出了几个点:老鹰嘴三号勘探点、1992年冲突发生的悬崖、2021年矿山事故的废矿洞。三个点连成一条线,贯穿了二十五年的时间。

    “当年周明远就是在这里被推下去的。”秦云的手指落在地图上的悬崖标记处,“***目睹了全过程。如果他肯站出来指证***,那么二十五年前的谋杀未遂案就能坐实。”

    “可如果他不敢呢?”李想问,“躲了二十五年的人,恐怕早就被吓破胆了。”

    “所以要找到他,说服他。”秦云放下地图,“李想,你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李想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我通过学校的老档案查到了***的基本信息。他确实是黑龙江黑河人,1967年出生,1989年从长春地质学院毕业,分配到省地质局。1990年参加青林勘探队,1992年8月失踪。”

    “家庭情况呢?”

    “父亲早逝,母亲叫王秀兰,今年应该七十五岁了,还在黑河老家。”李想翻到下一页,“我联系了当地派出所的一个同学,他说王秀兰一直独居,儿子失踪后就没再见过。但奇怪的是,每个月都有人给她寄钱,汇款地址是南方的一个小城市。”

    “哪个城市?”

    “江州市。”李想说,“就是我们市。”

    秦云的心猛地一跳。江州市?钱是从江州汇出的?是谁在给***的母亲寄钱?***?陈启明?还是……***本人?

    “汇款人姓名?”

    “用的是化名,王建国。但银行账户信息查不到,需要正式手续。”李想说,“秦书记,我觉得这可能是条线索。如果***真的还活着,而且就在江州附近,那他母亲每月收到的钱,很可能是他寄的。”

    秦云在房间里踱步。雨声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鼓点,敲击着他的思绪。如果***真的在江州,为什么二十五年不敢露面?他在怕什么?又为什么每月给母亲寄钱,却不敢回家?

    “还有别的发现吗?”

    “有。”李想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查了1992年8月以后青林镇的户籍变动记录,发现一个可疑的迁入人口——1992年10月,一个叫‘王强’的男人落户青林镇,籍贯写的是‘黑龙江’,年龄二十六岁,职业是‘个体户’。但这个人1995年就又迁走了。”

    “王强……”秦云重复着这个名字,“照片呢?档案里有照片吗?”

    “没有,当时的户籍档案很简单。”李想说,“但我找到了当年给他办落户的民警,现在已经退休了。他说记得这个人,因为那时候外地人落户很少见。他说王强不爱说话,总是在镇上打零工,1995年突然就说要回老家,然后就走了。”

    “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没有。”李想摇头,“不过老民警说,王强在镇上租的房子,房东可能还记得。我找到了那个房东,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她说王强是个老实人,白天出去干活,晚上就在屋里看书,看的都是地质方面的书。”

    秦云停下脚步。地质方面的书……一个个体户,看地质书?

    “房东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记得。”李想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素描,“我让房东描述,找人画了像。她说王强中等身材,有点瘦,眼睛很大,左边眉梢有颗痣。”

    素描上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清秀,眼神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忧郁。秦云盯着这张脸,试图从记忆中寻找相似的轮廓,但没有。他从未见过这个人。

    “如果这个王强就是***……”秦云沉吟道,“那他1992年10月来到青林,1995年离开。这三年,他就在***眼皮底下生活?***不知道?”

    “也许知道,但不敢动他。”李想分析,“***手里有证据,如果***逼得太紧,他可能鱼死网破。所以双方达成某种默契——***隐姓埋名活着,***放他一条生路。”

    “那为什么1995年又离开了?”

    “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故。”李想说,“或者……他觉得自己被发现了,不得不走。”

    秦云走到窗前,看着雨夜。如果***真的在青林镇躲了三年,那么这镇上一定还有人记得他,一定还有线索。二十五年了,很多事会变,但有些记忆不会消失。

    手机震动,是罗建国。

    “秦云,杨建国被抓了。”罗建国的声音透着疲惫,“就在刚才,省纪委直接来人,从家里带走的。他老婆当场晕过去了。”

    秦云握紧了手机。杨建国,副县长,陈志强在县里的保护伞。他的落马,意味着调查已经触及县级层面。

    “他交代了吗?”

    “刚开始嘴硬,但看到陈志强和刘建军的供词后,崩溃了。”罗建国说,“他承认收了陈志强一套房子,承认在青林村项目上打过招呼,也承认压下了矿山事故的报告。但关于二十五年前的事,他说不知道。”

    “他在撒谎。”

    “我知道。”罗建国叹了口气,“但证据不足。陈志强只承认行贿,不承认其他。李伟那边更麻烦,他请了省城最好的律师,一个字都不说。”

    “张振国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张振国今天去了省里,说是汇报工作。”罗建国压低声音,“但我打听到,他是去见省委组织部的老领导。秦云,情况不太妙。张振国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活动了。”

    秦云的心沉了下去。一个市委书记开始活动,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在中国的官场,级别意味着能量,张振国这个级别的干部,一旦动用全部资源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那我们……”

    “抓紧时间。”罗建国打断他,“趁张振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找到***,拿到关键证据。只要证据确凿,谁也保不住他。”

    “我明白了。”

    “还有,”罗建国顿了顿,“你要小心。杨建国被抓,他下面的人肯定会慌。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两天不要单独外出,晚上锁好门窗。”

    “我会注意。”

    挂了电话,秦云走到桌前,看着那些证据。铁箱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像一块拼图,拼凑出一个跨越二十五年的巨大阴谋。而现在,只缺最后一块——***。

    “李想,”他转过身,“明天我们去趟黑河。”

    “黑河?”李想愣住了,“黑龙江那个黑河?”

    “对。”秦云指着照片背面的地址,“去找***的母亲。如果***还活着,还惦记着母亲,那么老太太一定知道些什么。就算不知道儿子在哪里,也可能有联系的方式。”

    “可是秦书记,您走得开吗?镇上……”

    “镇上现在反而安全。”秦云说,“孙涛倒了,刘建军被抓,杨建国落马。剩下的小鱼小虾,掀不起大浪。而且,赵国庆在,能稳住局面。”

    李想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罗组长说一声?”

    “要说,但不能说具体去向。”秦云开始收拾东西,“你就说我去外地查案,过几天回来。具体去哪,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罗组长。”

    “为什么?”

    “因为不知道谁可信。”秦云看着他,“李想,这场斗争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张振国在省里有关系,罗组长上面也可能有压力。我们必须谨慎,每一步都要走对。”

    李想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了。秦书记,我陪您去。”

    “不,你留在镇上。”秦云摇头,“我需要有人在这里盯着,随时向我汇报情况。而且,你还要继续查***在青林镇那三年的踪迹,找更多的证人。”

    “可是您一个人去东北,太危险了。”

    “危险也要去。”秦云把证据重新装回铁箱,锁好,“这是最后的机会。找不到***,所有的努力都可能白费。”

    窗外,雨渐渐停了。东方的天际泛起一丝微光,黎明就要来了。但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刻。

    秦云走到窗前,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青林镇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这个小镇承载了太多秘密,太多苦难。而现在,他要去揭开最后一个秘密,为所有苦难画上**。

    “帮我订最早的机票。”他说,“飞哈尔滨,再转车去黑河。”

    “今天就走?”

    “今天就走。”

    李想离开后,秦云坐在桌前,给林晓雅写了封信。不是短信,不是邮件,是手写的信。他知道,有些话,只能写在纸上。

    “晓雅: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去东北的路上了。这次去,是为了找一个关键证人。如果找到他,二十五年的冤案就能昭雪,青林镇的百姓就能得到公道。我知道危险,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如果我回不来,请你照顾好儿子,告诉他,爸爸在做对的事。我爱你,爱我们的家。等我回来。秦云”

    他把信装进信封,放在抽屉最底层。如果他能回来,这封信永远不用寄出。如果他回不来……不,他一定要回来。

    手机又响了,是赵国庆。

    “秦书记,出事了。”赵国庆的声音很急,“陈大山家又被人砸了,这次更严重,窗户全碎了,墙上还写了字。”

    “什么字?”

    “‘多管闲事者死’。”赵国庆说,“我已经派人去保护了,但陈大山很害怕,说要带着老婆孩子去外地躲躲。”

    “让他去。”秦云果断地说,“安排车,送他们去市里,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费用镇里出。”

    “好。还有,今天早上,县里来了几个人,说是审计局的,要查镇上的账。我看他们来者不善。”

    “让他们查。”秦云冷笑,“账目清楚,不怕查。这不过是某些人想给我施加压力。老赵,你配合他们,但要留个心眼,他们查什么,都记下来。”

    “明白了。秦书记,您什么时候回来?”

    “几天吧。”秦云没有说具体时间,“这几天,镇里就拜托你了。记住,不管发生什么,稳住。天塌不下来。”

    挂了电话,秦云拎起铁箱,锁好办公室的门。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下楼时,遇到几个早来的干部,看到他,眼神躲闪,匆匆点头就过去了。

    他知道,杨建国被抓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在这个小镇,消息总是传得很快。那些曾经依附于杨建国、孙涛的人,现在一定惶惶不可终日。而有些人,可能会铤而走险。

    但他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了。时间紧迫,他必须赶在张振国完全反应过来之前,找到***。

    走出镇政府大院,天已经大亮。雨后的清晨,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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