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未来——至少在这位窃贼小姐不慎失手死亡前还要与她共事…
又或者仙德尔对萝丝和罗兰之间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她还是乐意和这没有知识没有智慧的女人讲上几句的。
“他存放代价的地方不正确。”
就像仙德尔·克拉托弗。
作为「圣徒」道路的仪式者,倚‘恶念’为薪,引燃炉火,不断向上攀升。与此同时,这股与生俱来的资质也会对她的生活、她周遭的一切造成愈发深刻的影响。
几个,或者十几个,几十个流浪汉,两三双小羊皮靴,自然承载不了如此庞大的恶念。
——这也是加里·克拉托弗没能真正猜到答案的原因。
他并不真正清楚女儿资质的‘重量’。
仙德尔很清楚自己的状态。
她将它们交给了一个人,存放在了她爱的、恨的、希望他直上苍穹、或堕入地狱的人的血肉上、灵魂中。
换句话说。
莉莉安·萝丝·范西塔特·雪莱也同样如此。曾为「密卷」的资质使她一生都停不下来的冒险,灵魂中簌簌漏风的孔洞再也不能让她安稳度日——她把这份重量交给谁了?
她做出了和仙德尔相同的选择。
与其说她们在帮助罗兰,实际不知不觉中,她们赖以‘稳定’的船锚,都落在了罗兰·柯林斯的肩膀上——虽然罗兰本人并不清楚这件事,恐怕清楚了也不在意。
“…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萝丝不敢置信。
她绝不会伤害罗兰,更不要说将‘重量’置于自己爱人肩膀上这件事——她只是觉得…和罗兰在一起疯疯癫癫的日子,很快乐。
“那就对了,雪莱。恐怕也只有他能引导你过得刺激快活,而不是走向那条注定毁灭的道路…这不是脑袋的,是灵魂的选择。”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
一直以来,萝丝都不认为自己给罗兰带去了什么麻烦。
“你的存在本身,对他来说就是‘麻烦’…但我想他愿意。”
“…罗兰当然愿意,我们从福克郡就是朋友了,”萝丝强抬了抬头,神色复杂:“那么,他的问题…”
“醒时世界,眠时世界。”仙德尔分别举起两只拳。
仪式者必须均衡分配自己的精力在天秤两端。
一旦它失衡…
就意味着,他快要付出代价了。
在仙德尔看来,现在的罗兰正逐渐被他所塑造的‘真实幻想’吸引,一步步拐向另一条或许能够走通、但对她们都没有利的道路。
“你不能干脆说‘彻底走不通’吗?”萝丝皱眉。
“按照我受过的神秘学教育,雪莱,这条路的未来光辉灿烂——只是作为‘朋友’的我们并不乐意,不是吗?”灰发少女毫不留情:“你真的不愿看到罗兰彻底溺入幻境…还是,不愿有另一个谁取代自己?雪莱小姐,你心里一清二楚。”
“一段真诚的交谈,前提要先让自己真诚起来,你说对吗?”
萝丝沉默。
的确如仙德尔所说。
倘若幻象真实到极致,真与假的边界就会越来越模糊。
况且,平日里罗兰就疯疯癫癫的,再疯一些又有什么问题?
萝丝承认自己有些‘自私’。
她想要将罗兰留在‘醒时世界’这一边。
留在真实的她身边。
她不想他走这一条路,付出这种对他本人或许没有影响,却让其他人难受的代价。
——至少她不愿意。
“坦白说,当罗兰踏入二环时,我就想象过这条道路的代价,以及存放代价的‘匣子’,道路尽头的模样…”仙德尔转了个身,将半张脸藏进阴影里:“我们并不需要阻止他倾向哪一边,雪莱,只要‘匣子’足够大…”
萝丝双眸微动:“…我以为你只想要个高高在上的丈夫。”
“丈夫?”仙德尔表情古怪:“你真认为我的身份还能和谁结婚吗?”
…………
……
将吉尔丝·丰塞卡放进费南德斯·德温森的病房,罗兰能想到两种结果:要么两人大吵一架,彻底跑个没影。要么,费南德斯陈恳致歉,相恋的男女重归于好。
没准在病床前削个苹果之类的…?
当他推开门,却看见来两个‘得病’的大傻瓜正搂着彼此,在地板上跳着慢舞。
罗兰:……
费南德斯:……
发现不只有罗兰来探望的队长慌忙推开吉尔丝,‘一瘸一拐’地喊了起来:“看来我的腿还没有康复!吉尔丝!”
“得了吧。”
罗兰耷拉着脸,和丰塞卡女士打了个招呼。
“就算你们有个孩子,现在也快能见着了。”
“那我得好好教育他,让他知道什么是‘礼貌’——譬如进屋前先要敲门…哦,日安,克拉托弗,还有这位…”
“雪莱,德温森先生。莉莉安·萝丝·范西塔特·雪莱。”
费南德斯撑着两条腿坐到病床上,丰塞卡则朝两位小姐温柔点头,笑着移步到屋外去准备什么。
门很快被关上。
队长和副官相视着渐渐陷入古怪的沉默中。
然后…
“所以你道歉了?”
费南德斯瞬间瞪圆了眼,食指反过来朝着自己的脸:“我?费南德斯·德温森?向一个女人、邪教徒道歉?”
罗兰低头观察自己的银色袖扣。
“你难道不了解我吗罗兰?我永远坚持正确的事!倘若不遵循父神的教义,背弃自己的信仰与道路,我几乎不再敢披上那件黑色的教服…更何况,女人原本也就是个…”
他在两个女人满面笑容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
“是个…坦白说我一直不认为…实际上…况且…我上一次见到…好吧我道歉了。”
罗兰揉了揉额角。
“你就像兰道夫一样,费南德斯。你们的脑袋一定出了什么差错,把同恋人相处的那部分挪到别的地方去用了…”
费南德斯撇了撇嘴:“我现在可是病人。”
罗兰点头:“弗洛伦斯小姐说,以你生病的时间看,只可能是绝症。”
萝丝‘悄悄’靠近仙德尔:“没准是一种成天都要跳舞,不跳舞就浑身疼得要命的病…执行官都这么顽强吗?”
仙德尔叹气:“不全是,雪莱。你见到的是我们的队长,审判庭之枭。他不是寻常人。”
费南德斯:……
“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病人不乐意了。
罗兰异常温柔:“当然来讽刺你,我亲爱的队长。快和我们讲讲,你是怎么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