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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求双倍月票)

    沈乐安安静静地站在厢房门口。夜风飕飕,垂在他单薄的麻布孝服上,一直沁到他骨头缝里。

    这时候,如果能缩到暖和的房间里去,是多么幸福啊——至不济,有件棉衣也好。可惜历史知识无情地告诉他:

    做梦,棉花这会儿还蹲在XJ,换句话说,蹲在不知道哪个游牧民族的地盘上。

    要到宋朝,这玩意才大量传入内地……

    当然,还有个取暖的法子,就是赶紧退回灵堂,或者赶紧一步迈进厢房,缩到火盆边上烤火。

    可惜家族大难当头,沈乐非但不能退回灵堂,也不能一进入厢房,就立刻扑到火盆旁边,蜷成一团,尽量把自己烤暖一点。

    相反,他必须得挺胸,昂头,脊柱拔直,站得像一株青松、一棵秀竹一样,不卑不亢地盯着对面看。

    目光一个一个,与那些焦躁的、惊慌的、愤怒的、恐惧的族老们挨个对视。

    若是原本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只怕被劈面呵斥,早就惶恐退下;然而沈乐这样一站、一看,哪怕不开口,也自有一股莫名的凛然气势。

    那些族老开头还好,渐渐地,居然被逼得低下头去,或者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厢房里寂静了好一会儿。终于,最早发言,年纪最长的那位叔公,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

    “三郎,咱们知道你有心了。可你刚遭丧乱,还是以尽礼守孝为要务。族里的事情,自有大人们操心,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是啊,回去吧。”

    “回去吧!”

    先前嚷嚷“把盐田、船队抵给吴兴周氏”的那个老者,干脆站了起来,挡到沈乐面前。他倒没有伸手去推,只是赶苍蝇一样,伸出手臂,上下挥赶:

    “回去!黄口小儿,这里不是你待着的地方,快回去!”

    沈乐干脆上前一步。那只胖乎乎的手臂打在他身上,没把他打退,反而震得原主往侧边歪了一歪,险些跌倒。

    沈乐看也不看他,再次上前一步,站到众人的目光当中。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叔公,各位族老。我若不来,沈家只怕就要散了。”

    “放肆!”

    这一句话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那胖族老干脆拍案而起:

    “哪里轮得到你一个黄口小儿在此大放厥词!家族大事,自有我等决断,你安心守你的孝便是!”

    沈乐不慌不忙,高高昂首。他举起手臂,半转过身体,指向外间:

    “非是小子狂妄。实在是因为……先父阵亡,我哀毁过度,昏厥于灵前……朦胧之中,被先祖唤起,叱令我来此主持家事!”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就连最暴躁的族老,也屏住了呼吸,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你说先祖……哪位先祖?”

    沈家是有神仙的!

    是出过神仙的!

    那位跟着黄巾军去的,跟着天公将军去的先祖,毫无疑问是神仙!如果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带着全家从中原搬到江南,避开中原大乱;

    如果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在几十年后,在家族出现危机的时候,又托梦给家族的一个幼童,教导种种技艺,让家族得到了一次极大的发展!

    所以,在危机又一次来临的时候,这位先祖,再次挑选了托梦的对象了吗?

    “当然是沈乐!”

    经过一次自己冒充自己,这会儿第二次冒充,沈乐已经毫无尴尬,只剩下真香。脸不红,气不喘,说起话来铿锵有力:

    “做主带领全家,从冀州迁移到松江,又从松江紧急迁移到此的那位先祖!托梦沈掾曹,教授龙骨水车、攀山要诀、造船晒盐等种种技艺的那位先祖!

    ——他说,家族大难,肉食者不能决断,竟欲自毁长城,将百年基业付与他人!他特来示警,命我即刻站出来,执掌家事,带领家族渡过此劫!”

    长长一段话,一句说得比一句响亮,一句说得比一句斩钉截铁。最后一个字说完,厢房里一片寂静,只剩下族老们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好一会儿,叔公一顿手里拐杖,沉沉道:

    “你怎么证明是祖宗托梦,不是你自己信口编造?如此大事,难道就凭你一介小儿,红口白牙,就能服众了吗?”

    “当然不是。”沈乐笑了起来。到要拿出证据的份上,他已经赢了一大半,或者说,想让他拿出证据,族老们已经有了七八分,或者至少五六分信服:

    “先祖说,他当年跟随天公将军,颇学了一些仙法。比如说,观天之术,从鄮县出海到永宁县,从永济渠开船,用单乙针,一更,船平三江口;用单乙针及乙卯针……”

    他滔滔不绝,背了巨长的一段针路图,不但从宁波到温州、到泉州怎么走,就连从泉州怎么渡海去夷州,乃至怎么去琉球、瀛洲,全都背了出来。

    直背得族老们一个个目瞪口呆,挢舌难下:

    如果说前面那段,还是家族船队多年来的传承,那么,后面那一段,就是从来没有见过,听都没有听说过的路线。

    不是先祖亲授,还能是谁?!

    “那……先祖怎么说?家族现在的情况……要如何破局?”

    嚷嚷着“赶紧去求郡守”的胖族老颤抖着问,盯住沈乐,眼里满是希冀。沈乐深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先祖只把我拘在梦里,给我上了三年的课,并没有赐下破局之策。但是,先祖有言——”

    他猛然提高声音: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沈家真正的生路,不在委曲求全,不在变卖祖产,而在于……我们自己!”

    哗啦一下,族老们全部站起,整齐地俯首致意。沈乐凝立不动,等他们一礼行完,迈步往上走去。叔公自然而然地让开,看着沈乐转到上首,安然站定。

    沈乐向诸位族老拱一拱手,看着他们回过了礼,各自入座,才沉声询问:

    “现在情况如何?小子年幼,未随先父出征,这一役,我们的敌人是谁,伤亡多少?出去的船队有多少船,从哪里开往哪里,载了些什么货?”

    沈乐话音落下,厢房内,刚刚因为“先祖托梦”而多了点希望的气氛,瞬间又凝重起来。

    族老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那位白发叔公,声音沉痛,缓缓开口:

    “三郎……敌人,是盘踞在外海群岛的一股新冒头的海盗,旗号不明,但极其凶悍。这两个月,已经上岸三次,抢掠了五个村子,在外海抢掠船只无算。

    你父身为县尉,责无旁贷,又兼要为我家的船队护航——那船队载着的是今年最大的一批货,瓷器、丝绸、漆器,价值巨万……”

    他深深吸了口气,闭了一下眼睛,当日情形仿佛犹在目前。平定了一下心绪,继续道:

    “你父点了县中熟悉水战的兵丁五十人,又带上我沈家最能打的三十余部曲子弟,分乘两艘战船,与自家三艘货船一同出港。谁知……这一去就……”

    叔公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许久没有出声。停一停,另一位胖族老接口:

    “两日前,只有一艘撞得破破烂烂的战船被潮水推回岸边,船上……只有你父和七八个儿郎,身上多处刀剑伤痕,都已经没了气息。

    和其余人等,连同三艘货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沈乐紧紧皱起眉头。两艘战船回来一艘,核心兵力损失殆尽,这一仗,不好打了。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货船毕竟没有沉掉么?

    或许还能找回来?

    “县尊震怒,言称折损官兵、剿匪不力。哪怕你父已经殉难,该有的处分也免不了。”另一位族老开口补充,语气更加焦虑:

    “那些兵丁的家眷,日日堵在县衙和我沈家门口哭闹,索要抚恤!家里的部曲子弟还好,毕竟多年恩养,可这事情也不能拖。货主们……唉……”

    “货主们怎么样?”

    沈乐微微倾身向前。那位族老双手放在膝上,衣摆被他揉搓成一团,已经扯出了细细的裂缝:

    “本县的几家还好,也就三天两头上门来问。郡城张氏和余姚虞氏的人已经派人传话,限我沈家一月内要么交货,要么赔钱,否则便要告上官府,没收我家田产抵债!”

    情况比沈乐预想的还要糟糕。军事上,惨败;经济上,巨额损失;官府这里,损失了家族官位最高的顶梁柱,还面临着问责;

    至于地方上,从高一级的郡级世家,到平级的盟友,再到作为家族根基的佃户和兵丁,信誉肉眼可见地崩塌之中。

    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沈乐凝神静听,眉头紧锁。整个厢房寂静得如同窒息,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他脸上,仿佛要看穿他的脑壳,直接看到他脑海里沸腾的思想。

    好一会儿,沈乐长长吸一口气,连声追问:

    “我们的货船和战船,本来是打算往哪里走的?”

    “前几天——我是说,从船队出发,到两天之前战船回来,天气和风向如何?”

    “那艘被推回岸边的破船,它的受损情况如何?”

    “船上的人伤势如何?”

    族老们面面相觑。他们杂七杂八,回答了一些,更多的却答不出来。沈乐豁然起身,轻轻拍一下桌案:

    “我去看看那些遗体,然后去看船!叔公,大伯,三叔,七叔,你们去分别询问这次准备货物、准备船队的主事者,周边的渔民……”

    他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甚至刷刷点点,当场写了几张问题单,交给几位族老,让他们去分头询问。

    他起身,飞奔到灵堂,先看了这个身体父亲的遗体,又解释了几位族中子弟的遗骸,甚至连几个佃户子弟都没有放过。

    法医的活儿他不熟,只能看个大概:

    尸身柔软冰凉,关节可以活动,接触地面的部分有大片大片的紫红色尸斑,不可消退。

    皮肤出现污绿色,腹部轻微膨胀,有腐败气味,但是还没有呈现巨人观。

    角膜浑浊,毛发与指甲尚未脱落。身上多处刀伤,也有砸伤,但是除了原身的父亲,基本上没有弓箭伤……

    “出事的位置距离岸边很近。”沈乐站起身,胸有成竹的下了结论:

    “大概也就一天的路程……或者说,残破战船顺水漂一天的路程?至于这战船么……”

    战船还搁浅在老地方,有兵丁看守,没有被渔民拆了去烧火,但也没有人能够修补。

    沈乐绕着船看了两遍,心下越发笃定:

    “不是简单的遭遇战。船体破损有多处是火攻痕迹,还有几处撞击……不像是慌不择路撞上礁石,倒像是被灵活的小船围攻、火攻,最后被逼撞礁。

    海盗对这片海域的熟悉程度,绝对在我们之上。”

    他抬头望向漆黑的海面,伸开一只手,感受着夜风的方向:

    “最近天气一直以东北风为主。货船满载,速度慢,如果遇袭后没有被当场焚毁或掳远,海盗带着它们逆风远遁的可能性不大。

    最有可能……就藏匿在出事海域附近,某个隐秘的岛屿或海湾里!”

    这个判断让族老们精神一振。但随即,他们又面面相觑:

    “就算知道在附近又如何?我们如今损兵折将,拿什么去救?再去求郡兵?且不说郡守肯不肯发兵,就算肯,等郡兵慢吞吞调来,货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不求人!”沈乐断然回答: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先祖托梦,赐我智慧,就是要我们自救!”

    他来回快走两步,一握拳,转向众人。气场全开,拿出他在安西都护府,在虎牢关战场上,和上一次带兵出击的气势,滔滔不绝,吩咐下去:

    “第一,安抚内部!叔公,请您老亲自出面,开族里的库藏。库藏不够,用先父这一支的私产,再不够,向各支商借。厚恤战死官兵家属,态度要诚恳,钱要给足!

    自家佃户水手,照着先沈岳公的例,死一人,十亩田地,老幼妇孺,家族赡养!”

    “第二,整合力量!家族还能出海的子弟、熟悉水性的佃户,全部召集起来!所有能用的船只,无论大小,全部检修待命!”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改装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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