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
“谁入宫了?”
武曌的声音带着无尽的难以置信,在空旷的御书房内轰然炸响!
张平、张寿两兄弟也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陡然僵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惊愕。
高……高阳,那个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坑了他们黑风山的混蛋,自与武曌决裂之后的这么久,竟主动入宫了?
连带着一旁侍立着的小鸢,几乎所有眸子在一瞬间全都看向了前来通禀的内侍。
“陛下,是高阳,他就在宫门外求见!”
轰!
武曌凤眸圆睁,瞳孔深处翻涌起滔天巨浪!
那个名字,那个人,那个在长安街头对她视若无睹、疏离行礼后便决然离去的身影,他竟然主动来了?
而且,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他为了什么?
那个答案就像一根淬了毒的尖针,狠狠扎进她心底最柔软也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他来是为了吕有容,为了扫清迎娶那个女人的所有障碍!
呼!
武曌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而绵长,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混乱都强行压下。
她缓缓坐回御座,玄黑龙袍的广袖垂落,凤眸中的惊涛骇浪也被强行冻结。
“张平,张寿,你们先退下。”
武曌的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冰冷到极致的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
“宣高阳入宫觐见!”
“是,臣告退!”
张氏兄弟闻言,迅速出了大殿。
一出殿门,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张寿这才忍不住的道,“哥,这活阎王什么情况,这么久没入宫,怎么忽然要入宫见陛下了。”
张平面色凝重,先是沉思了片刻,接着才开口道,“还能为了什么?十有八九是为了吕家那摊子事!”
“这活阎王的好色程度,比你我更甚,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张寿闻言,直接急了。
“哥,那咋办?这陛下本就对活阎王有情意,眼下怕是还没走出来,活阎王这一入殿,主动送上门,两人决裂后的第一次的重逢,万一干柴遇烈火,久旱遇甘霖,那还怎么弄高阳?”
张平摇摇头,“应该不至于。”
张寿一喜,但紧接着就听到张平接着道,“真要是发生了,那就当孙子。”
张寿:“……”
“但仇……记下了,总有清算的时候!”
张平眸子深邃,极为阴冷的开口。
就在这时,远处宫道上,一道挺拔的身影正由远及近,映入张平、张寿的眼中。
“哥,是那高阳!”
张寿手一指,喊了一声。
张平眸子也扫了过去,两眼微眯。
他的心头,也是怒意席卷,这一手蜂窝煤,可将他们坑的好惨啊!
“走,别露怯!就当没看见,咱们走咱们的!看他如何!”
张平拂袖冷声道。
二人便呈一个与高阳相对的方向,缓缓而行。
终于,在回廊的转角处,三人迎面相遇。
张平猛地停下脚步,脸上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阴冷表情,目光如毒蛇般锁定高阳:“高相!真是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黑风山一事,不知高相可有什么想对我们哥俩说的?”
现在整个长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黑风山成了产蜂窝煤的大本营,而他张氏兄弟,则是成了满城皆知的小丑!
他倒要看看,这位前丞相,今日能给出什么“体面”的解释!
哪怕只是虚伪的客套,也算是一点台阶!
张寿也死死瞪着高阳,牙都快咬碎了。
高阳随之停下脚步,盯着眼前的张寿与张平,陷入了沉思。
这若是以前,哪怕是一天之前,张平和张寿两兄弟问他这话,他都会附和几句。
但此刻,不同了!
念头通达,心之所向,行之所往!
他惧张氏兄弟权势吗?一个清晰的答案在心中炸响:不惧!
厌恶吗?极其厌恶!
想骂吗?想!非常想!
于是,在张平张寿那充满压迫感的逼视下,在张平话音落下的瞬间,高阳脱口而出的道,“两个大傻逼。”
说完。
高阳直接迈开步子,朝御书房大步走去。
嗡!
张平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
他听到了什么?
张寿也扭过头,满脸不可思议的道,“哥,是我听错了吗?这活阎王刚才说了啥?”
“他说我们……两个大傻逼???”
张平下意识点头,“我听着也是这样!”
哗啦啦!
远处一阵凛冽的冬风吹来,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也让张平、张寿兄弟回过神来!
“啊啊啊!!!”
张寿气得浑身筛糠般颤抖,指着高阳早已远去的背影,声音都尖锐的破了音:“兄长,你听听!你听听啊!坑我黑风山!害我们沦为满城笑柄,白白损失数十万两白银,眼下,他居然还贴脸骂我哥俩两个大傻逼,这不弄他?”
张平回过头,看着高阳离去的背影,他也惊呆了。
他张平活了大半载,什么人没见过?他见过嚣张的,见过跋扈的,可从未见过如此有种的!
当着面!贴着脸!直接开大!
你哪怕心里骂翻了天,也不至于……不至于如此不假思索、如此理直气壮、如此平静无波地说出来吧?!
这高阳……是吃错了药?还是彻底疯了?!
“……”
御书房内。
武曌高踞御座之上,殿内已被她屏退得只剩心腹小鸢一人。
她手持朱笔,摊开一份奏折,目光落在字句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朱砂在笔尖凝滞,思绪早已翻飞。
算算日子……这应该是自那日御书房决裂以后,高阳第一次主动入宫来见她吧?
可这“见”,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这一瞬,武曌的内心很复杂,有激动,有忐忑,也有愤怒,更有着一丝难言的羡慕,百般情绪在心中交织,令一旁的小鸢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忽然。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一道人影出现在殿门口。
高阳逆着门外炽烈的天光,身影挺拔如松,他缓缓行至御阶之下,平静地躬身行礼。
“草民高阳,参见陛下。”
草民……
这两个字像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武曌强行维持的平静!
她握着朱笔的玉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甚至一片铁青。
这语气……这称呼……与那日朱雀大街上的疏离冰冷,如出一辙!
甚至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