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金陵。
驷马高车停留刘府门前,曹操离驾下地。抬头瞧着门匾上的‘汉寿县刘第’字样,遂问道:“刘玄德近况何如?”
“禀丞相,刘玄德每日饮酒作乐,与妻妾嬉闹!”卫兵答道。
“可有问形势?”
“未有!”
卫兵说道:“只催酒肉,不问形势!”
曹操眼睛微眯了下,笑谓左右道:“看来刘玄德野望渐消尔!”
说着,曹操在众人的簇拥下,趋步直进中堂。
中堂内,靡靡之音沁人心弦,歌姬婀娜,透纱薄衣,纤腰玉肌,几能见肉。刘备披锦挂红,在歌姬群中嬉闹,左搂玉臂,嘴尝朱唇,惹得歌姬欢笑。
“丞相到!”
在作乐时,甲士趋步先至,扬声道:“汉寿县侯刘玄德出迎!”
刘备醉醺醺,不理甲士的提醒,只顾戏弄怀里娇艳的舞姬。
舞姬推着刘备,娇滴滴说道:“君侯,曹丞相来了,还不速速出迎!”
刘备在舞姬白净的脸蛋上亲了口,说道:“丞相日理万机,岂会前来?必是侍从虚传消息,你我不用理会。”
“君侯真是丞相来了!
舞姬瞧见曹操的人影,紧张的从刘备怀里挣脱开,之后跪迎曹操。
“许久未见玄德,竟这般享受啊?”
曹操将中堂内尽收眼底,案上烤肉、蒸鱼、美酒、甜点应有尽有,堂内歌姬出落娇艳,今除了刘备一人为男儿外,不见任何男子,甚至连弹奏乐器的乐手都为女子。若想形容中堂情况,骄奢淫逸无疑非常恰当。
“曹丞相?”
刘备转过身子,见到曹操也不问好,阴阳怪气道:“丞相不在荆州理政,今怎有空至备府宅?”
曹操挥了挥手,让堂内闲杂人等离开,笑道:“此间乐何如?思楚否?”
刘备坐到榻上,慢悠悠喝了口酒,说道:“相比战场厮杀,此间颇乐!”
说着,刘备反问道:“但不知丞相背盟吞吴,今乐否?”
曹操神情如常,说道:“天下之疆土皆为陛下所有,操奉天子命而收荆楚诸郡,何来背盟之语?”
“背盟与否,丞相心中自知!”
刘备沉默了下,说道:“备为阶下囚,丞相今下能来,必已吞楚,不知此行用意,莫非实乃讥讽备无谋乎?”
曹操嘴角微扬,说道:“玄德为孤子婿,孤岂会谋害子女。实不相瞒,今下前来,欲得玄德手书一封,以说关、张二位将军来降。”
“云长、翼德既与丞相兵戈相见,怎会因备一封书信而来投效?”刘备说道。
曹操说道:“招降之事,不劳玄德操心,君书信一封便可!”
“丞相既是有求,备不敢推辞!”
“拿笔墨来!”
见刘备这么痛快配合,曹操满意点头,说道:“玄德家眷今在路上,稍后便有官吏送至府上。”
说着,趁刘备写信之时,曹操继续说道:“玄德膝下无子,竟以螟蛉子为真子,实属令人惋惜。今下不劳兵戈,玄德或能得一真子!”
闻言,刘备写信的手顿了下,一股屈辱之感涌上心头,但却忍了下来。
“谢丞相!”
“玄德不问云长、翼德何在?”曹操又问道。
“天下能与丞相为难者,无非中国张虞!”
刘备草草写完书信递上,问道:“丞相可还有要事?”
曹操浏览书信几眼,交于近卫典韦,笑道:“府中如有缺乏,尽可遣人索要!”
“你我先为同僚,今为翁婿,富贵当同享!”
“哈哈!”
曹操笑而出堂,留下憋屈窝火的刘备。
他为了麻痹曹操,自被囚禁在府上以来每日莺歌燕舞,然今忽知关羽、张飞投靠张虞,心中却五味杂陈。如果二人因他书信,背唐投靠曹操,将仇人曹操如意。但若不背张虞,岂不助长张虞之力?
眼下不管怎么样,他几年积攒下来的基业已被曹操侵蚀殆尽,离复兴汉室这一目标将越来越远了!
“哎!”
刘备长嘘而叹,后悔不听左右之言,竟被曹操哄骗至江东迎亲。
曹操一行人出了府,鲁肃说道:“丞相,刘备被酒色所迷,今不足为虑尔!”
“呵!”
曹操冷笑了声,说道:“昔刘备在宛城种菜迷惑袁术,孰能料刘备是否以酒色迷惑孤?”
老朋友刘备即便被他所囚禁,但曹操心中一直不敢小觑。刘备颠沛流离,从袁术帐下逃至交岭,凭借个人魅力在交岭混得风生水起,若非执意北伐荆州,今士燮岂能割据交岭?
何况他背盟吞并了南楚,刘备大量旧部投靠他。他若稍微松懈,令刘备出逃至荆州,彼时恐将一呼而百应!
曹操登上车驾前,吩咐左右道:“继续严苛监视刘备,不得令刘备擅自出府,如有异动速速上报。”
“诺!”
曹操稳坐车位,闭目养神,驷马高车缓缓而行。今欲归丞相府,与左右文武商讨防唐之策。
曹操向刘备索要招降关、张书信,一是为试探刘备,二是真有意招降二将。
之前曹操觉得留着关、张二将,恐会令刘备为患。而今随着关、张夺取吴巨治下郡县,益、荆二州水道畅通,这让曹操深感为患。
在原有设计中,鱼复锁死益州水师东出之道。荆楚水师能专心与荆汉水师较量,扬州之众御中国之兵。而今二州水道的畅通,让荆楚水师压力骤大,曹操不得不思考如何夺回鱼复。
如果动用刀兵,以今形势而言,恐难夺取鱼复。故在排除动用刀兵的情况下,唯有尝试让刘备招降关、张兄弟。
未过多久,曹操便至丞相府,心腹众臣早已等候多时。
“丞相!”
曹操让众人免礼,说道:“蒋干持刘备书信前去鱼复,看能否劝关羽、张飞二将归降。”
“诺!”
“丞相,我与唐贼同享长江,今贼人在益州,大造舟舸,片木蔽江而下。据斥候探查,益州所造舟舸巨大,乃楼船巨舰,如顺江而下,我军实难抵御。”
周瑜将木片奉上,说道:“不仅于此,文聘率兵扬武于北岸,囤积兵粮,渡江掠民,有窥探夷道之念。故以瑜之见,今鱼复如不能再得,当益兵夷道,并屯重兵于公安。”
瞧着案上的木片,曹操内心忧虑,说道:“益州水师欲东出必经夷道,而今屯兵于夷道可阻巴蜀之兵。然孤恐北岸兵马渡江,与益州兵马夹击我军!”
“禀丞相,荆州水师无非有二,一为南郡水卒,二为襄阳水卒。我军如欲阻荆州水师,窃以瑜之见,当屯重兵于巴丘。敌卒水师如出长江,便令巴丘水卒截江击之。”周瑜说道。
“周将军之言有理!”
刘晔说道:“屯兵于夷道,蜀兵莫能出。荆楚所有忧者,无非江汉水卒。今如能遣大将坐镇巴丘,统领荆楚水师,北击荆楚之兵,西御巴蜀之师,足以保荆楚不失!”
“不知何人可镇守巴丘?”曹操问道。
“南郡太守周瑜可担此任!”鲁肃说道:“周南郡深谙兵略,熟知水师,今以其智略足以安边。”
曹操犹豫良久,说道:“北寇南下,军机大事,孤岂能无公瑾参谋?孤招公瑾归京,便是欲委护军之职于卿。”
说着,曹操看向曹仁,说道:“今子孝能为荆州都督,都督荆州诸君,坐镇巴丘。如遇敌寇犯边,勿要轻易动武。”
“诺!”
曹操留周瑜出任护军,是否真重用周瑜暂不好说。但他让曹仁出任荆州都督,则是百分百不信任他人。
而周瑜见曹操任命曹仁出任荆州都督,内心虽有些失望,但见曹操拜他为护军,却也心满意足。
“那南郡太守?”
曹操说道:“南郡太守为御益州兵马要冲,今由乐进领兵出任。如蜀卒东出,曹子孝另遣兵马益之。”
“诺!”
“护军,唐贼大造舟舸,当何以御敌!”曹操问道。
“丞相,荆楚、淮北虽各有兵马布防,但我缘江为国,无有内外,东西数千里,唯舟舸自持。”
周瑜沉吟少许,说道:“依仆所料,益州之兵当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长沙,兖豫州之众直指寿春,徐青兵马并向秣陵。千里兵马摇旗呐喊,我国一隅而当天下之众,恐形势分散。”
“故北寇如若灭我,必会多道并进。若一处倾坏,中央空虚,上下震荡。丞相欲亲领兵马机动,当速破一军,方能逼退诸路兵马。”
曹操颔首而叹,说道:“护军之策当合敌略,今中国胜兵众,多道并进。故诸部当以守为先,阻唐军势如破竹。而孤统大军机动,领重兵往一道。如能断其一指,余指畏伤,则能消亡国之灾!”
“丞相英明!”
天下形势已经明了,唐若灭东南不可能只出一路兵马,势必会多道并进。而应对多道并进的战略,曹操唯有采取断其一指的战术。毕竟面对地广兵众的敌人,古今战术几乎相近。
如萨尔浒之战中,野猪皮便用‘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战术方针,击破明军围剿。亦或是淝水之战,前秦多道并进,东晋聚重兵在淝水挫敌,方才不至于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