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月撤回十里河的营寨,炊事班的人忙于开灶做饭。
午前的厮杀呐喊,慌乱逃亡,令士兵们疲惫不堪。但死里逃生后的欣喜让他们很兴奋,他们没有选择躺在帐蓬里歇着,而是三五成群地靠在帐蓬上议论逃亡路上的惊恐和绝望。右翼步兵许蒙高兴地说:“幸亏,秦参军振臂一呼,不然,我们现在不定死在了何处。”
“是啊,幸亏后夏有这么一个有责任的参军,不然,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该着我们命不该绝,后夏还有点希望。”另一个士兵说。
“别掉以轻心,”一个叫李阳的小卒奶声奶气地说,“呼延况像狼一亲,他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我看这一次怕要完。”
“那怎么办?”许蒙担心地问。
“我也不知道。”
午饭后,劳累的士兵们都在帐蓬里歇息了,没有主师和副帅的大营里一片安静。
秦江月吃过午饭躺在草铺上歇息,他无法入眠,后夏军溃败时的惨况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就不明白,为什么兵力不少的后夏在后后凉面前不堪一击?呼延况又抓住了战机?难道,苏将军走后,后夏的军队没了军魂?这些事真的无法解释,现在,只有一个思路最为清晰:“他必须走在呼延况的前面,不能被动地等待的突然袭击。他要吸取前车之鉴,主动出击。”
半刻钟后,他让前军提督高军强组织一支精明强干的小分队,化装成农夫的样子去火烧后凉寨中的粮草。他觉得,他们现在不适宜与强大的后凉军面对面的作战,对于强敌只能智取。
高军强没有因为秦江月是一名小小的督粮官而轻视他的命令,他认为秦江月在后夏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确是一名良人。他的振臂一呼挽救了危难中后夏士兵的生命还挽救了后夏的政权。他还认为秦江月偷袭后凉粮草的行动是不错的计策。只有烧了后凉的粮草,才能逼迫呼延况撤回老家,后夏才能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十个人的小分队,经过精心打扮后变成了十分逼真的农夫,并且这几名农夫还都是岁数很大的老翁。他们脸色漆黑,弯着腰,弓着背,腿还有点瘸。他们按秦江月的指示,在太阳正当头的中午时分去五里外的韩家村。
中午时分,是士兵们又困又累的时候,包括那些看守粮仓草垛的人。再加上双方刚刚交过手进行过肉搏战,后凉军有可能松懈。
后凉营寨的粮仓用木栅栏围挡,显露在中午的阳光下。
十个推着五辆插满稻草的“粮车”的农夫,裤脚沾着泥,草帽压得低低的,连露在外面的胳膊都故意抹了层灰,这副“刚从地里干完活”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离粮仓还5米远时,后凉的哨卡就喝住了他们:“停下!拉的什么?”
两个后凉兵扛着长矛走过来,眼神在“粮车”上扫来扫去。高军强立刻龇牙咧嘴地弯下腰,揉着脚踝:“军爷,俺们是西边李家庄的,给大营送新收的麦子,这脚昨天踩了泥坑,走不快……”
另一个士兵趁机掀开粮车盖布的一角,露出里面黄澄澄的麦粒,高军强马上说:“军爷您瞧,都是好麦子!”后凉兵伸手抓了把麦粒,搓了搓,又往粮仓方向望了望,营里的士兵大多在树荫下乘凉,只有两个哨兵靠在粮囤旁打盹。他们不耐烦地挥挥手:“快点拉进去!别挡道!”
高军强心里一松,跟着士兵们推着粮车从粮仓附近的一个小门进去。
粮仓分里外两层,外层是晒粮场,里层堆着十几个一人高的粮囤,囤子用粗麻绳捆着,上面盖着防雨的油布。几个负责看仓的后凉兵正围在一块大石头边打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嗨!”高军强低喊一声,手里的木鞭“啪”地甩向最近的哨兵,鞭梢里夹着的铁片划破对方的脖子。与此同时,士兵们从粮车底下摸出裹着油布的火折子,“呼”地吹燃,往粮囤的油布上一扔,正午的日头把油布晒得干透,火舌瞬间就舔了起来,顺着油布往粮囤里钻。
“着火了!”打牌的后凉兵惊闻焦火味叫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去摸身边的弯刀。高军强拔出藏在麦秆里的佩刀,迎着冲过来的后凉兵砍去,刀锋劈在对方的肩膀上,鲜血溅在晒得滚烫的地上。高军强和几个士兵守在粮仓门口,堵住想往外跑的后凉兵。
火越烧越旺,粮囤里的麦粒遇火噼啪作响,浓烟滚滚地升上天。看了眼熊熊燃烧的粮囤,知目的已经达到,高军强大喊一声:“撤!”
“粮囤烧起来了!快跑啊!”不知哪个后凉兵喊了一声,剩下的士兵再也无心守护,纷纷朝着营外逃窜。高军强看着熊熊燃烧的粮囤,又看了眼远处奔逃的后凉兵,咧嘴笑了。
他们扮成农夫,不仅烧了敌军的粮草,还没折损一人,这趟奇袭,值了!
火灭后,呼延况一看,本就不充裕的粮食如今损失了大半,一气之下,他将看守粮仓的几个士兵砍了头。
想到后夏在没有主副帅的情况下还能火烧他们的粮囤,这个策划者可不是一般人。如今粮草断供,多停几分钟就有几分钟的风险,他决定留下两万人助守晋阳,其余人撤回雁陵城。
秦江月见小分队的十个人一个都没有掉队,心里很是高兴。他拍了拍高军强的肩膀:“
真行!后夏应该多有点儿像你这么精明的人!”
秦参军过奖,这与你在大崩溃时的清醒差太远了,简直是蚂蚁与大象,滴水与大海的区别。我佩服你!”
“我估计,呼延况近期不会来了。得了两城,他得休养生息,攒足精神,备足粮草后才会来。”
“我估计也是。”
“我们现在怎么办?既没主帅又没副帅,朝庭好不容易推选出两员大将,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死在了战场……”
“两条路,一条是让皇帝重新任命,一条是你来当我们的主帅。”
“这么艰难的时刻,我怎么行?”秦江月紧锁眉头,“绝对不行。”
金銮殿内,龙椅上的皇帝面色沉郁,阶下的文武百官肃立两侧,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主帅与副帅晋阳城下决战时双双战死,全军折损过半。
“陛下!”兵部尚书林之原打破沉寂,率先发表自己的主张,“主帅副帅虽殉国,然后夏还有栋梁之臣,督粮官秦江月在我后夏全军溃败之时,力挽狂澜,挺身而出,扭转了败局。另据大营来报,秦江月派出的小分队点燃了后凉的粮草,呼延况已撤军。”
“啊……”新皇齐野像从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他不敢相信呼延况会撤军。当前方快报传到朝庭时,呼延况已经占领了晋阳城,两名领兵已全部遇难。那时他以为后夏离灭亡不远了。此刻,听到呼延况撤兵的消息,他既惊又喜,眼睛瞬间亮了,原本耷拉的嘴角一下子翘到耳根。他激动地有些结巴,“你——你是说呼延况退兵了?”
“是的!陛下,呼延况因粮草断供已经返回雁凌。眼下当务之急是选一人暂代主帅之职,统领后夏兵马进行整顿。”
刑部尚书陆文亭奏曰:“前军提督高军强,有勇有谋,前些年曾征战沙场,熟悉漠北地形与后凉战法,且在此次偷袭粮草立下大功。他可暂代主帅。”
兵部侍郎奏曰:“临阵换帅用旧人是最隹选择,有利于快速掌控军队,若派陌生将领前往,恐与士兵产生隔阂,延误防御。”
御史大夫贾曾提出反对:“高军强火烧后凉粮草是他的战绩,但这毕竟是小范围小部队作战,若统领全军未必如愿。”
太尉吴阶以高瞻远曙之态发表了自己的见解:“臣以为,作为前军统领的高军强在攻城时非常不得力,超时费力,遭致呼延况的前后夹击,是我后凉此次战役失败的原因。”
齐野疑惑地问:“你是说,高军强耽误了战机?”
“是的,陛下,高军强攻城不利,致我军惨败。”
林之源马上反驳道:“太尉此言差矣,攻城之战之所以被视为‘最难之战’要过‘壕沟关’、‘爬城关’、‘城门关’三道大关。攻城是战役的主要内容,是战役的关键。不是所有人都能担当的。”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面对两个权威要员的观点持不同态度,他们在私底下叽叽喳喳。
齐野有些着急,“依爱卿之见,他们两位哪一个更附全作帅的要求?”
阶下有许多官员举手,他们不是同意秦江月就是同意高军强,意见分歧很大。
这是吴阶又发了言:“依臣之见,两位都不胜任,不如趁呼延况返归之际,擂台选将。”
吴阶内心坚决反对被提名的那两个人,在他眼中他们都是最危险的人物,秦江月是隐藏苏越二小姐的罪魁,高军强追随苏越多年,满身都是苏越味。这两个人要是成了气候,朝中还有他的容身之地吗?他一定要将他们铲除在萌芽之中。
“擂台选将?”
吴阶的这个主张,令全体朝官惊愕不已,皇帝齐野也颇为疑惑:“行吗?”
“陛下,臣以为没有什么不妥,公平竞技、以能择将。主考官全面考核擂主的军事才干,应变能力,和全局观。只要做到这些,不怕选不出良将。”
吴阶咄咄逼人之语,容不得他人意见。齐野见状,马上附和道:“太尉所言极是,如此这般,朕命太尉马上执行选将之事,擂台赛的一切事宜均由太尉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