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之滨,魏军列阵。
袁绍金盔金甲,立马阵前。
左右列颜良、文丑、张郃、高览等诸将。
绍曰:
“瓒不过窃据边地,也敢窥伺神器,自立为王。
汉祚虽微,未有失德之处,天子遭难,亦怀兴汉之心。
为兴汉室,诛此反贼,孤上禀皇天,下呈后土,进位魏王,以匡社稷!
众将士何在?“
众将曰:“在!”
“随孤兴义兵而诛贼,立大魏以扶汉!
三军听令,今日破城灭国,定叫燕地寸草不生,使瓒逆宗族尽灭!”
随着他号令下发,他身后颜良、文丑、张郃、高览等诸将杀出,兴大军来战易京。
燕军本于易京城上严防死守,不想魏军攻势甚急,有大将名麹义者,率一精锐号为:【先登死士】,最擅先登破敌。
当此之时,先登死士,越众而出,只一个冲锋,已登上城头。
麹义亲手斩燕军一小将首级,于城头耀武扬威,于是魏军士气大振!
严桐原本指挥士卒,列阵以待,惊见麹义耀武,识得此正界桥败白马之敌将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严桐也再不管什么城防诸事,更不论守城之法。
只见他一心呼喝下令,“三军将士,听我号令!
箭射此立于城墙之上,银盔红缨之人,放箭!放箭!!放箭!!!”
那边麹义上得城头,就斩了一员小将,正夸耀武力,指挥先登之时。
惊闻有“箭射银盔红缨”之语,一摸脑袋上的银盔红缨,连忙扔盔弃之。
不想抬眸便见,满天箭雨急急朝自己射来。
他吓得连滚带爬,往城墙一跳,抓住爬上来时的云梯,挂在墙上以避锋芒。
未几,随着箭雨过后,麹义已身被数箭,所幸他躲得快,这才侥幸未中要害。
都没来得及处理伤势,就闻那城上锁命之声又至。
“三军听令,齐射那挂于城墙,头上无盔之人!”
麹义:“.”
“放箭!放箭!!放箭!!!”
麹义骇然失色,哪还敢战,连忙滚下云梯,急令周围亲军,“撤!速速护本将回营!”。
遂仓皇奔命。
麹义:“QAQ?”
不带这么玩的!
你还守不守城了?
成千上万个人攻城啊喂!
为什么就只打我?
哪有守军大将,守城之时,不管其他人攀登云梯,登城作战,只将所有守城箭矢,齐齐对准我一个人的?
一般来说,遇到我这种先登城头的大将,你不应该命士卒继续射箭守城,亲自提枪上前,来与我一对一单挑,再不济就是带兵来围殴,好把我赶下城头吗?
就你这种射法,别说我麹义,吕布来了也得仓皇而逃。
然而这却是麹义错怪严桐了,他认知里那种常规守城之法,是因为守城大将们真心想守城。
严桐则不然。
他可以说毫无守城的心理负担!
对他而言,反正公孙将军都逃往北平了,随时准备着继续逃往海上,这城现在守不守的已经不重要了。
但咱俩之间的白马之仇,必须要报!
此时此刻,眼看麹义身负数箭,就仓皇而走,一副身受重创,再不能战的样子,被魏军抬回后方。
严桐眼底满是可惜之色,摇了摇头,情知此城已不能守,正要召集白马.
等等!
令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当他回眸望去,竟见将士们士气大振,已将城上敌军,尽数赶下城头。
严桐:“???”
刚才有箭矢支援的时候,你们还一副守不住的架势,怎么我把箭矢都调去射麹义了,没有了弓弩支援,你们反而能守住了?
原来麹义麾下“先登死士”,讲究的就是一股英勇无畏,一鼓作气的敢死之心。
这股勇气,当年界桥之上,麹义率众步卒以迎敌白马,立万军之前,为先登营中最英勇之死士。
那时的他并非袁绍嫡系,乃背叛主公韩馥而投袁绍之降臣,又无重大战功、战绩。
在颜良、文丑等袁绍嫡系爱将面前,几乎抬不起头做人,也不受重用。
界桥一战,他正是憋着一口气,要扬名立万,要得到袁绍的看重,要让曾经瞧不起他的人,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正是怀着这股不成功便成仁的死志,他才练出了一支同他一般,为了功名利禄,敢把性命压上的敢死之军,他为之名曰:【先登死士】!
正是这股死志,才让他的步卒,能硬顶着骑军的冲锋,不退不畏。
如一块立在界桥之上的坚石般,一次次抵住纵横北方,未尝一败之白马义从决死的冲锋,也彻底打断了白马将军公孙瓒最后的脊梁。
可是现在,依旧是白马与先登的碰撞,却道故人心易变。
严桐已无后顾之忧,更无守城顾忌,一心杀机凛冽,直取麹义性命。
而麹义呢?
他早不是当年默默无闻的背主降臣。
而是界桥一战,闻名天下的当世名将!
【魏王所以霸北方者,皆仰吾之功劳!
无我出力,魏王何以有今日?】
他麹义,魏王见了,都得以礼相待的无双上将。
颜良、文丑,见我也须尽低眉!
功成而名就,再非用命来博取富贵的年纪。
此时的他,哪还有什么敢死之心?
是故,在望见严桐红着眼,号令三军,万箭齐发只为取他一人性命之时,麹义第一反应就是仓皇逃窜。
我堂堂“魏国大将军”,正是随着主公称王而得享富贵的时候,焉能死于此地乎?
主将既已无胆,先登何敢称死士?
当时惊见主将麹义狼狈逃窜,本就拼着一腔血勇一股作气的“先登死士”当即军心大乱,不少人都跟着麹义而逃。
而作为“先登死士”他们又是魏军之中,冲在最前面的一批人。
眼看不知道为什么,冲上城头之后,诸军之中最为精锐不怕死的“先登死士”,居然一反常态,接连不断的下了云梯要逃。
后面的军队不明就里之下,只以为敌军强悍,“先登死士”尚且不敌,他们又哪里还敢再上?
正因此而魏军攻势渐弱,而燕军人心大振,于是攻守易形,才有了眼下严桐回头一看,自家奇迹般守住了的怪现象。
城头之上,严桐望着魏军攻势渐弱,自家守势稳固,他皱眉沉吟片刻,好似想明白了什么!
严桐:“!!!”
有此良策在怀,凭易京之坚固,桐何惧绍三十万大军?
他这会都有心去信北平,谓公孙瓒曰:
【王上,要不您回来呢?
袁本初不足为惧,桐一人拒之!】
想着,他眸光望向城下搜寻着,如同在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易京城下。
由于麹义的先登营,向来是魏军之中冲在最前面的先锋军,敢死队。
所以此时颜良正率第二波攻城军跟在其后,就等着麹义在城上打开局面,他再率众压上,夺取最大的功劳和胜利果实。
不用冒最大的风险,就能得最大的好处,这才是身为魏王心腹的待遇。
小小麹义,一介降臣,有了些功绩,就敢居功自傲,以为能和自己比肩。
最可笑的是,他还以为魏王每每将最困难最危险的先锋任务交给他,是多么信任他,重用他,觉得非他莫属呢。
颜良暗自嗤笑间,随时指挥着麾下大军,等待着如同以往一般的最佳上场时机。
然而这一次,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先登军怎么退下来了?
我军攻势怎么越来越弱?】
“不好!
麹义汝这碌碌之辈,枉称大名。
先登死士!
哪有死士不死于战前,仓皇而逃者?
乱我军心,贻误魏王大业!”
所幸他颜良乃河北四庭柱之首,武艺自矜:【当世无双】,只恨未有机会与天下名将一战。
否则什么温酒斩华雄的关羽,三合败关羽的纪灵,又岂是他一合之敌?
惊见麹义败阵,魏军势弱,颜良当即领兵压上,一声高呼,就要再夺城墙。
“河间颜良在此!
诸君休乱,随我攀城杀敌!”
说着他急命亲军高举【颜】字大旗,就要统合三军,杀上城墙。
原本魏军因麹义败逃而丧失的士气,在看见大将颜良出阵后,当即军心一振,就要随他杀敌。
然而颜良自报姓名,打出大旗的行为,不仅周围魏军看见了,城头上正在寻觅目标的严桐也就此锁定了他。
随着他故意让燕军放缓守势,颜良当即就感觉有自己接替麹义,魏军果然无往不利,很快杀至城下。
然而也就在他攀爬云梯爬了一半之时,忽闻敌阵之中,有传令士卒们齐呼之曰:
“将军有令,射此绣袍金甲者!
放箭!放箭!!放箭!!!”
颜良:“???”
他摸了摸自己的绣袍,看了看身上金甲,在他不可置信的抬眸中,无数箭雨倒映于他瞳孔。
燕军再一次放任其余人攻城,万箭锁他一人。
颜良只来得及骂了句娘,随即直接从半道的云梯上跳了下来,也顾不得摔伤了脚,一瘸一拐的也被亲军抬了回去。
严桐见状,再次指挥燕军,将趁着方才箭矢空挡,而杀上城头的魏军一一赶下城去。
魏军惊见颜良将军也败逃了,更无战心,越战越疲软。
于是消息传到第三波攻城军文丑处,文丑气的拍案而起。
“什么人?敢伤我颜良哥哥!”
当即号令三军,引兵杀来!
文丑:“吾乃河北上将文丑是也!
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严桐:“放箭!放箭!放箭!!!”
于是,被一众盾兵护住,抢下来的文丑,骂骂咧咧的也被抬回了后方。
魏军今日攻城,连番受挫,遂鸣金收兵。
袁绍大营。
魏王冷冷盯着众将,众将低头不敢仰视,鸦雀无声。
威如魏王,不发一言,而众将不能不答。
才处理了伤势的麹义,故作一副脸色惨白之相,拱手请罪。
“臣轻敌大意,以致身受重伤,不敌而退。
请王上责罚。”
袁绍本欲治他私自撤兵而退,影响军心之罪,可见他一副重伤的架势,也只得压下心头火气,作亲切关爱之态。
“麹卿亲冒矢石,为流矢所伤,以致此败。
此天意也,何罪之有?
当务之急,应以养伤为要。”
没办法,人都在前线力战重伤了,还不让人撤,他袁本初难道还逼着麾下战死不成?
真要是这般,恐失众将人心。
见麹义逃过一劫,本来摔的不重的颜良,忙一瘸一拐上前,请罪曰:
“麹将军撤军,以致军心沦丧,末将力战而不能止,令王上失望了。”
看他这副一瘸一拐,又把罪过甩给麹义的架势,袁绍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罢,谁让这是自己的爱将心腹呢?
“败局之中,欲挽狂澜。
汝已经尽力,又何罪之有?”
见颜良也逃过一劫,文丑本也想装作伤重之态。
无奈他上那会儿,自家这边也有经验了,急急举盾来护,所以也没受什么重伤。
又哪里想到还有眼下这关要过?
迎着袁绍的眸光,文丑拱手憋了半天,最后道了句:
“王上,此燕军无耻,丑一时大意了,没有防备。
容我戴罪立功,明日必破此城!”
这也是爱将心腹!
袁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不过今日之败,总得有人负责。
遂冷眼看向张郃、高览二人。
“诸将皆在前线死战,汝二人何故不前?”
张郃、高览:“.”
难道不是最近攻势进展顺利,他们都排在前面抢功,结果还没轮到我们上,就已经撤军了吗?
二人相视一眼,心道一声,“苦也!”,拱手上前。
“末将知罪!”
袁绍满意颔首,也并未过分为难,只道了句:
“罚俸半年,以记此过。”
随即,他忙闻计于群贤,曰:
“今日燕军之战法,诸公可有良策?”
沮授捻须而笑,“主公勿忧。
今我军势强而凌弱,何需着急?
彼既盯杀我大将,那便不派大将身先士卒即是。
接下来只号令士卒昼夜攻城,易京迟早可破。”
郭图冷笑,“此老成守旧之言!
迟早是多久?
今三十万大军北上,每日靡费粮草甚矣!
若无大将领兵攻坚,于城头打开局面,只遣士卒攀城消耗,又要攻多少时日?”
说着,他向袁绍献策:
“今,燕军所以辨明我军大将者!
曰:银盔红缨!
曰:绣袍金甲!
明日只需命一小将着绣袍金甲,戴银盔红缨,自称文丑,假作大将,以吸引燕军箭矢。
而请真正的文丑将军,着普通士卒衣甲,混迹于攻城大军之中。
只待敌军箭矢尽射那假的文丑大将,而不顾守城之时。
真正的文丑将军于暗中领军杀上城头,必可打开局面,一战破城!”
王曰:“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