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社晓醉眼朦胧地看着那些旧物,嘟囔着:“规矩是规矩…可艾默生那帮老美,有时候也太死板了。当年我们给德国客户定制电源柜,就因为一个非关键器件的采购流程卡了壳,差点丢了单。气得我们项目组集体拍桌子!最后还是靠我们几个厚着脸皮,绕过流程,直接找到深圳本地供应商,连夜赶工才解决的…这事要按艾默生那套来,黄花菜都凉了。”
“哈哈,老代,这就是东西方差异了。”朱家兴笑着接话,“艾默生教给我们的是流程、是标准、是全球视野下的品质控制,那是筋骨。而我们骨子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还是华兴带出来的那股子‘狼性’,为了目标,敢拼,敢闯,敢打破条条框框找活路!这是血肉!这两样东西,少了哪样,都走不到今天。”
盛军强深有感触地点头:“没错。就像禾望,学艾默生的流程,把产品品质和可靠性做到极致,这是立身之本。但市场开拓、客户响应,尤其是面对国内那些‘特色需求’,就得拿出当年在华兴抢市场、在艾默生拍桌子的劲头来。该灵活时就得灵活!”
齐志东把目光投向一直安静聆听的陈默,眼神带着过来人的深邃:“小陈,看见没?这就是我们这帮老家伙的‘底牌’。艾默生给的筋骨,华兴磨的血性。流程保证我们走得稳,狼性让我们走得快、钻得深。缺一不可。”
他顿了顿,然后开始滔滔不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点,
“你现在在华兴,位置特殊。渡河项目,就是新时代的‘硬骨头’。”
“既要学老美那种严谨到近乎苛刻的系统工程方法,把自研ERP和数据库的根基打牢,容不得半点闪失;”
“更得拿出当年郑老板带着华兴在海外市场开疆拓土的那股子狠劲和韧劲,去啃下一个个技术难关,去摆平内部外部的阻力!”
“这其中的平衡,可不容易拿捏。”
陈默郑重地点头。
齐志东这番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对眼前这群人更深层次的理解,也让他对掌舵渡河这样的战略工程所肩负的复杂使命,有了更沉甸甸的体悟。
这不仅是技术活,更是融合了东西方管理智慧、平衡规范与创新的顶级艺术。
“叮——”
就在这时,陈默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一条来自“渡河项目组-核心群”的信息瞬间弹了出来,内容简洁,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马来捷报]:跨月期间在核心业务模块144小时连续压力测试,全绿通过!
系统平均响应时间优于OraCle原系统12.7%!
马来子公司总经理刚刚发来正式确认函,高度评价系统稳定性与易用性!
兄弟们,我们成了!接下来的其他子公司切换,指日可待!
信息后面,跟着一连串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庆祝表情包,瞬间刷屏。
陈默握着手机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胸腔里那颗心,在烈酒、技术碰撞和厚重历史的激荡下,被这则捷报猛地一撞,瞬间涌起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眼眶。
一百四十四小时全绿!
响应时间提升超过百分之十二!
来自最前线用户的肯定!
这不仅仅是一个技术节点的胜利,更是对渡河项目技术路线、团队付出乃至华兴自研战略最有力的背书。
这次是马来西亚子公司上线后的第一次月结压力测试,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荡,面上依旧平静。
但眼底深处那瞬间燃起的璀璨亮光,却瞒不过桌上这群人精的眼睛。
“哦?有好消息?”齐志东何等敏锐,立刻捕捉到了陈默那一闪而逝的情绪波动和亮起的手机屏幕。
陈默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屏幕转向众人,嘴角终于扬起一个带着锋芒和无比自信的弧度。
声音沉稳有力:“刚收到前线战报。渡河系统在马来子公司,核心模块144小时极限压力测试,全绿通过!性能碾压OraCle原系统12.7个点!用户…很满意!”
“好!”
“漂亮!”
“干得漂亮!小陈!”
“哈哈哈!我就知道!”
短暂的寂静后,包间里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和掌声。
刚才还在追忆往昔、探讨技术的大佬们,此刻仿佛都回到了自己当年项目攻关成功时的热血状态。
朱家兴用力拍着桌子,童胜利难得地开怀大笑,盛军强竖起大拇指,连醉醺醺的代社晓也摇摇晃晃地举着酒杯高喊“牛逼!”。
齐志东更是激动得满面红光,仿佛这胜利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猛地站起来,亲自抓过桌上的分酒器,给每个人的杯子都倒得满满当当,自己也高高举起酒杯,声如洪钟:
“来来来!满上!都满上!这杯酒,必须喝!为了渡河马来大捷!为了咱们华兴的IT少帅!更为了…国产核心系统,他娘的争了口气!干了!”
“干——!”
晶莹的酒液在璀璨的灯光下激荡碰撞,清脆的碰杯声响彻包间,如同胜利的号角。
觥筹交错,气氛在马来大捷的催化下达到了顶峰。
酒精和胜利的喜悦在血液里奔涌,大佬们脸上的严肃被红光和笑容取代,谈论的话题也从沉重的技术壁垒转向了更具象的产业布局和未来畅想。
陈默作为绝对的主角,被轮番敬酒。
饶是他酒量颇佳,几轮下来也感到阵阵热浪上涌,太阳穴突突地跳。
借着去洗手间的间隙,他推开包间厚重的木门,走到外面相连的观景阳台。
燥热的喧嚣瞬间被隔绝在身后。
清凉湿润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鹏城夏夜特有的、混合着植物清香和淡淡海腥的气息,让他有些发胀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阳台视野极佳,正对着华侨城生态广场的方向。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打火机的脆响。
陈默没有回头。
“怎么,里面太吵,出来透口气?”齐志东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烟草味的慵懒。
他走到陈默身边,同样倚着冰凉的汉白玉栏杆,点燃了一支雪茄,橘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