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人回来时仿佛无事发生般有说有笑。
明玥已经起了,正坐在梨树下乘凉,青帆在一旁殷勤地为她打着扇子。
她见二人回来,连忙起身迎上前去。
“夫君,小叔,你们这是都买了些什么?”
秦肇将几个沉甸甸的包袱放在石桌上,笑道:“买了些猪肉、活鱼,还有新鲜时蔬。既然答应了乡亲们要摆酒答谢,庆贺阿岱高中举人,自然要多备些食材。”
说着,他从怀中小心取出一个精致的油纸包,递给明玥,“这是聚香斋新出的桂花糖蒸酥酪,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听掌柜的说,连县太爷夫人都爱吃这个。”
明玥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那温热的糕点,心头一暖,“多谢夫君记挂。”
她揭开油纸包一角,桂花香气顿时四溢,“好香啊!”
“嫂嫂快尝尝。”秦岱站在一旁,目光却只敢落在她手中的糕点上。
明玥拈起一块酥酪,先递到秦肇嘴边,“夫君先吃。”
秦肇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眼中满是柔情,“果然香甜。”又对秦岱道:“阿岱也尝一个?”
“不、不必了。”秦岱慌忙摆手,“我...我先去温书。”说完快步往厢房走去,又回头对青帆道:“你也别闲着,来给我研墨。”
青帆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明玥,只得应声跟上。
待两人走远,明玥疑惑地望向丈夫,“阿岱今日怎么感觉怪怪的?”
秦肇揽过妻子的纤腰,在她耳边低语,“少年心性罢了,每天想一出是一出的,不必管他。”
-
秦岱中了解元后,整个河畔村都等着沾沾解元郎的才气,但至于怎么办,办几桌,村里人却各有主意。
王婶子拍着大腿说:“解元郎可是文曲星下凡,至少得摆二十桌流水席!”
村里老丈却捋着胡子摇头,“不妥不妥,读书人讲究清雅,该请个戏班子来唱堂会才是。”
最后还是秦肇一锤定音,“就按咱们村的规矩来,十桌正席,从晌午吃到日头西斜。”
敲定了此次宴请的规格,村里不少人都把自己攒着准备过年吃的肉菜拿了过来,明玥跟着秦肇在一旁记账,“猪肉六十斤,活鱼三十尾,一篮鸡蛋……”
算到最后发现这酒席办完还能余下不少食材,都用不上他们去采买的那些就够了。
转眼到了正日子。
秦家院子里十张八仙桌排得整整齐齐。
开宴后,秦肇领着秦岱和明玥与各乡亲敬酒。
今日他们三人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袍,秦肇一身玄色长袍英武不凡,秦岱一袭白衣风神秀逸,明玥面纱轻拂,虽看不清全貌,但通身的气派飘然若仙。
在场的乡亲们目光都凝在他们身上,一时忘了吃菜。这三人哪个都瞧着不像是河畔村能养出来的人物。
很快,就有人扯着嗓子恭维道:“哎呦我的老天爷!这哪是咱们河畔村的人,分明是戏文里的神仙下凡来了!”
“一个身手矫健,一个文采风流,连娶进门的媳妇都美得跟天仙似的...”
秦肇朗声笑道:“各位乡亲抬爱了。今日薄酒淡菜,还望诸位尽兴。”说着,三人行至主桌落座。
一场酒席,乡亲们都吃得酒足饭饱,临走前还纷纷和解元郎握上了手,尤其是几个适龄的娃娃,被各自父母叮嘱后都抱着秦岱的腿不放。
等到人群散去,酒席彻底结束。邻近的几个乡亲还特意留下来帮着收拾。
宴后没几日,秦岱就向兄嫂请辞了。
秦肇单独将他送到村口的老槐树下,眉头微蹙,“离来年春闱还有一段时日,你这般急着启程去往京城,可是都安排妥当了?”
秦岱笑道:“哥放心,师傅早已修书为我安排了住处。”
秦肇闻言眉头舒展,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京城居大不易,你师傅虽已安排妥当,但这些银两你且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秦岱连忙推拒,“哥,我这些年攒下的束脩还有剩余。”
“况且有师傅在京中照看,师傅他虽因年事已高致仕归家,但在朝中门生故旧遍布。就连当今摄政王沈如璋,当年也是师傅的得意门生。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拿着!”秦肇不由分说将荷包塞进他手中,“你师傅的恩情要记在心里,但咱们的骨气也不能丢,哪能事事指望着师傅替你操心。”
见他收下荷包,秦肇又把肩上的包袱拿下给他,“这是你嫂嫂做的几件冬衣,京城天寒,别受凉了,还有这个安神药丸…”
秦肇絮絮叨叨,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读书累了含上一粒。”
秦岱眼眶微热,他郑重地接过,“哥,阿岱此去定不负所望!”
说完,他提上行囊,坐上青帆套好的马,上京赴考去了。
秋去冬来,明玥已习惯了如今在河畔村的生活。
她和往常一般晨起推开窗棂,一阵寒风裹挟着细雪扑面而来。
院中那棵老梨树已是银装素裹,枝丫上堆着厚厚的积雪,在晨光中晶莹剔透。
“夫君,下雪了!”明玥惊喜地唤道。
秦肇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大袄,轻轻披在她肩上,“当心着凉。”
随后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我记得阿岱来信说,京城前几日也下了雪?”
“嗯。”明玥点点头,“他还说他在城南的宅院很好,师傅还特意派了老仆照顾。”
“夫君,还有些时日就是会试,今年这个大雪天也不知小叔的身体受不受得住,我听闻往年会试都有人染上风寒,落下病根。”明玥望着窗外纷扬的雪花,眉间浮现一丝忧色。
秦肇将妻子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那小子从小身子骨结实,况且有他师傅照应,不会有事。”
“你若是实在担心,等开考前我们一块上京去看看他。”
明玥闻言,仰头看他,“可我这样的身份...真的方便去京城吗?若是被人发现...”
“无碍。”他语气沉稳,“京城百万人口,谁会特意注意我们?况且那些人只当你已故去,我们又有正经路引入城,不会有人阻拦。”
“你如今是我秦肇的妻子,河畔村的媳妇。这次去京城,咱们就是去看望赶考的解元弟弟,天经地义。”
会试三年一度。
二月初三,天还未亮,明玥就与秦肇一起坐马车去往京城。
马车上放了大包小包,有新制的冬衣,还有腌好的腊肉、酱菜,和山上采到的野参、今早现杀的母鸡。
风雪中的道路泥泞难行,马车不时打滑。
直到暮色四合,他们才终于抵达城南。远远望见巷口那盏孤灯下,秦岱披着长裘正在张望。
见到马车,他疾步迎上前,“哥!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