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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舍身

    昊与农的身影依旧如救世的流光,穿梭在洪荒八荒的苦难之地。伏羲圣名所至,便有生机萌发,信仰汇聚。然而,随着信徒的数量几何级暴增,昊开始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

    他的识海深处,如同被投入了无数细碎的沙砾。无数嘈杂、凌乱、模糊不清的声音,不分昼夜地嗡嗡作响!那是祈求丰收的祷告,是抱怨病痛的呻吟,是渴求姻缘的呓语,甚至是丢了鸡鸭的琐碎念叨......亿万凡俗意念的碎片,如同无形的潮汐,疯狂冲击着他悟道境坚韧的心神壁垒!

    这些声音虽微弱,却无孔不入!昊时常在与农商议救治方案时骤然失神,农连唤数声都不得回应;夜间打坐,更会被这亿万杂念的洪流搅得心神不宁,难以入定。

    一夜,昊再次被这嘈杂的“万民之音”扰得心烦意乱,无法安眠。他悄然起身,化作金光直冲云霄。

    云端之上,盘古的身影果然静立如初。

    “大神,”昊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困惑,

    “近日我识海之中,总有无数嘈杂混乱之声萦绕不去,扰得我心神不宁,道心难安......此为何故?”

    盘古转过身,目光平静,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此乃信仰之重,亦是信仰之扰。”他缓缓道,

    “你已非昔日的昊,而是万民心中寄托希望与诉求的‘人皇’。那些声音,便是他们的祷告,他们的祈愿,他们心中所思所念的投影。”

    “祷告?”昊眉头紧锁,

    “可这些声音杂乱无章,如同亿万蚊蚋齐鸣,我该如何分辨?如何倾听?”

    “不必分辨,更无需尽听。”盘古的声音带着一种超然的冷漠,

    “人性使然,生活稍有波折,便求神问卜,将自身的不顺归咎于神明不佑。此等不够虔诚、不够坚定、只为私欲的祷告,如同尘埃,你只需屏蔽。”

    说罢,盘古并指如剑,一缕蕴含大道清音的意念流瞬间没入昊的眉心。

    “此乃‘万念归尘’宁心诀。运转此诀,可滤尽杂念,唯留真正凝聚众生愿力的虔诚祷告,方能触动你心。”

    昊依言运转法诀,识海中那亿万嘈杂的噪音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隔绝,瞬间变得微弱而遥远,心神为之一清!他感激地向盘古深深一揖,金光闪动,返回下界。

    力牧率领着一支精锐的轩辕亲军,在四海八荒疯狂搜寻着昊与农的踪迹。

    然而,他们踏遍一个又一个村落,看到的只有空荡的屋舍,村民们都聚集在村落中央那尊伏羲雕像前,虔诚叩拜!

    “伏羲圣皇,保佑我家孩子平安......”

    “人皇在上,求赐今年风调雨顺......”

    听着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祷告,看着那些卑微生灵眼中对“伏羲”近乎狂热的信仰,力牧心中的焦躁与暴戾如同野火般燃烧!

    想起轩辕那冰冷刺骨的杀意与“提头来见”的旨意,他仅存的理智瞬间被怒火吞没!

    “混账东西!拜什么拜!”力牧一声暴吼,手中巨斧毫无征兆地横扫而出!

    噗!噗!

    两颗正在虔诚祷告的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喷溅在洁白的雕像底座上,触目惊心!

    “啊——!”村民们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屠杀吓得魂飞魄散!惊恐的尖叫响彻村落!然而,极致的恐惧之下,求生的本能让他们非但没有停止祷告,反而更加虔诚地朝着伏羲雕像叩拜下去!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

    “伏羲圣皇!显灵啊!救救我们!”

    “人皇大人!诛杀此獠!”

    看着这些蝼蚁在屠刀下反而更加狂热地信仰伏羲,力牧眼中闪过一丝扭曲的寒光!

    “好!好得很!你们如此崇拜他?那就看看你们的大慈大悲的人皇,会不会来救你们!”

    他狞笑着,巨斧再次挥动!

    轰——!!!

    那尊被无数村民日夜擦拭,寄托了无尽希望的伏羲石像,在力牧狂暴的斧光下,瞬间被劈得粉碎!碎石飞溅!

    “全部带走!”

    力牧冰冷的命令下达。如狼似虎的士兵冲入惊恐的人群,如同驱赶牛羊,将整个村落的男女老少尽数捆绑驱赶!

    力牧如法炮制,如同席卷大地的蝗灾!一支支精锐小队被派往各个村落!烧杀抢掠,摧毁雕像,抓捕村民!短短数日,近千村落被洗劫一空,数十万手无寸铁的平民,如同待宰的羔羊,被囚禁在一处隐秘的巨大山谷之中!

    山谷四周,已被布下以《龙甲神章》构成的“万灵诛寂阵”!

    阵图高悬于山谷上空,无数玄奥的金色符文流转,一旦发动,阵光所及,山谷内数十万生灵,顷刻间便会化为飞灰!

    力牧站在山谷之巅的阵眼处,看着下方充满恐惧与绝望的人群,脸上露出残忍而快意的狞笑。他鼓荡灵力,声音如同雷霆,轰然炸响在每一个瑟瑟发抖的村民耳中:

    “尔等蝼蚁!不是都信仰那伏羲吗?不是都盼着他来救你们吗?!”

    “吾给尔等机会!尽管祷告!用你们最虔诚的心,呼唤你们的大慈大悲人皇降临!”

    “记好了!六个时辰!若六个时辰内,那伏羲不现身于此......”力牧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吾便杀一万人!祭我战旗!”

    “若十二个时辰他还不来......”他伸出两根手指,如同死神的宣告,“再杀两万!”

    “以此类推!直到杀光你们这群愚昧的人!”

    极致的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死亡的倒计时如同利剑悬在喉前!数十万人在绝望的深渊中,爆发出凝聚了所有求生渴望的虔诚祷告!

    “伏羲圣皇!救救我们——!”

    “人皇大人!显灵诛邪啊——!”

    “大慈大悲的人皇!请救救您的子民吧——!”

    那不再是亿万嘈杂的私欲之念,而是数十万生灵在死亡威胁下,最纯粹且统一的——信仰洪流!

    远在数千里之外,正与农在一处僻静山涧商讨药方的昊,身躯猛地一震!

    识海深处,那被“万念归尘诀”过滤后的宁静空间,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燃烧的恒星!一股凝聚着强烈求生渴望的祷告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冲垮了宁心诀的屏障!

    “救救我们——!”

    “伏羲圣皇——!”

    “人皇大人——!!”

    那不再是模糊的杂音,而是数十万生灵灵魂的呐喊!清晰!统一!带着最后的希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刺入昊的灵魂!

    “不好——!!!”

    昊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死死锁定那祷告传来的方向!

    “昊?!”

    农大惊失色,从未见过昊如此失态!

    昊没有回答!周身沉寂的金色流光轰然爆发!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苍穹的金色闪电,以超越悟道境极限的速度,朝着那绝望的山谷破空而去!

    农心中骇然,不及细问,立刻化作一道绿色流光,紧随其后!

    金光撕裂长空,跨越山河!仅仅片刻,那被恐怖杀阵笼罩的巨大山谷,已赫然在望!

    山谷上空,那流转着毁灭符文的“万灵诛寂阵”,如同悬在众生头顶的死亡铡刀!

    “力牧——!!!”

    昊的身影悬停于山谷之外的高空,悟道巅峰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轰然释放!瞬间笼罩了力牧,

    “放了这些无辜的民众!你要找的人是我!!!”

    力牧站在阵眼处,感受到昊那与十年前天差地别的气息,脸色骤然大变!他立刻明白,此刻的昊,绝非自己所能匹敌!

    他眼中凶光一闪,瞬间改变了策略!他猛地抬起手,指向高悬山谷的毁灭阵图,威胁道:

    “昊!少废话!立刻自废修为!束手就擒!否则——”

    他手指狠狠向下一压,阵图光芒瞬间暴涨,毁灭的气息让下方数十万民众发出绝望的哭喊!“吾立刻发动大阵!让这数十万蝼蚁,因你而死!灰飞烟灭!!”

    “你——!!”

    昊目眦欲裂!他死死盯着那光芒刺目的阵图,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天道杀伐之力与《龙甲神章》的玄奥,心沉到了谷底!他没有把握!没有把握在力牧发动阵法的瞬间,同时击溃阵眼并护住下方数十万人!

    “力牧!!”一旁赶到的神农须发皆张,怒发冲冠,指着力牧厉声呵斥,

    “你丧心病狂!竟以数十万无辜生灵为质!此等行径,人神共愤!难道不怕遭天谴吗?!轩辕的天下民心,必将因你此举,丧尽殆尽!!”

    力牧脸上却露出一丝扭曲的狞笑,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撇清与疯狂的愚忠,响彻山谷:

    “天谴?民心?哈哈哈!此乃我力牧与昊之私仇!与黄帝陛下何干?!陛下若要治我滥杀之罪,我力牧——甘愿引颈就戮,慷慨赴死!!”

    这番赤裸裸的“弃子”宣言,让神农瞬间遍体生寒!轩辕......其心之狠,其术之毒,竟至于斯!

    “昊!!”力牧不再理会神农,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昊,声音如同催命的丧钟,

    “我的耐心有限!最后给你一刻钟!立刻自废修为!否则——血洗山谷!!”

    恐怖的杀意如同实质的绞索,缠绕着昊的脖颈。他看着下方那黑压压一片、无数双充满绝望与最后期盼的眼睛,听着那汇聚成海、悲怆欲绝的求生呼喊......一股深沉的决绝,从心中悄然生出。

    杀意,在眼中沸腾,又渐渐......归于沉寂。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周身那浩瀚如海的道灵,如同退潮般迅速内敛!

    “昊!不可——!!”农瞬间明白了昊的意图,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然而,话音刚落,昊的双手缓缓结印于丹田。紫府识海深处,那尊蕴含着毕生修为与道果的金色元婴,骤然睁开了双眼!

    下一刻!

    元婴双手猛地合十!

    轰——!!!

    一声剧烈轰鸣响彻天地!那尊璀璨的紫金元婴,竟在昊的紫府之中轰然碎裂!

    噗——!

    昊猛地喷出一大口精血!周身流转的道灵瞬间熄灭!他如同失去了所有动力的机械,从高空中坠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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