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越说便越是激动。
他面皮涨的通红发紫,用力钳住二皇子的肩膀,眸底翻涌着对权力的渴求。
却分毫不见对枕边人的惦念和怜惜。
在皇陵的这二十载,他同样娶了妻。
妻子为了诞育一儿一女,操持家里家外,从没让大皇子吃过半点苦头。
谁知,有的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
大皇子返京的第一件事,便是挥刀斩向发妻。
如此才能彻底摒弃那段不堪的、恍如噩梦般的经历。
二皇子嘴唇翕动,眼眶略微发热,想要说些什么。
但对上大哥狂热的神情,涌到喉间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马车一路向前,来到一座簇新的庭院前。
因时间太紧,没能腾挪出两座合适的府邸,兄弟二人只能暂居一处。
等皇子府修缮妥当,再行搬离。
二皇子跳下马车,抬起头,看着这座巍峨的庭院,一砖一石,一花一木,亭台楼阁,都透着难言的雅致,与乡间全然不同。
他看直了眼,隐隐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和土包子也没什么差别,心下对元后和太子的憎恨,更加深浓。
京城的繁华富庶,本该属于他们兄弟。
甚至就连谢衍的太子之位,亦是名不正言不顺。
阖该退位让贤。
大皇子清了清嗓子,瞥了眼满脸恭敬之色的内侍,抬脚迈过门槛。
二皇子紧随其后。
兄弟俩一路行至房间,在仆婢侍奉下,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仆仆,才重新回到书房。
“大哥,咱们何时去拜见父皇?”
这么多年没见过皇帝,二皇子心中充斥的并非对父亲的濡慕,而是对权势地位的渴望。
只有博得皇帝青眼,他二人才有可能取代谢衍,成为大齐的储君。
大皇子:“方才我问过内侍,他让咱们等候传召,再行入宫也不迟。”
“其他兄弟想要入宫,递了牌子即可畅通无阻,换作你我,却被层层阻拦。
徐惠妃在信中说得明明白白,父皇的身体不好,每日清醒的时候都不说,哪能想起咱们?”
二皇子忿忿不平道。
“慎言。”大皇子皱眉提醒。
他这个弟弟在乡下野惯了,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
但如今身处京城,周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个不察,便可能坠入深渊。
必须得警醒些。
“往后当着任何人的面,都不能提起徐惠妃,记住了吗?”大皇子正色道。
二皇子头脑简单,向来以兄长马首是瞻,没有丝毫犹豫,郑重颔首。
大皇子很清楚,徐惠妃之所以出手相助,并不是因为她曾与母妃交好,惦念着当初那点微不足道的情分。
而是她膝下的老七不中用了,永远无法助她从冷宫中脱身。
徐惠妃不甘心,才会另辟蹊径。
把宝压在他们兄弟二人身上。
这笔交易,双方皆心知肚明。
待到时机成熟时,只需恢复徐惠妃的位分,便算银货两讫。
谁都不欠谁。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和徐惠妃保持距离,免得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耽搁了他的大计。
“大哥,我还是不放心,司氏肚子里万一真是男胎,继续留着,只怕会酿成大祸。”
二皇子身份贵重不假,但被发配看守皇陵,外祖家都被杀了个干净,自然无人照拂,也没有谁为他延请名师教导。
大皇子天生城府深,幼年曾去书院进学,十分勤勉,下了苦功夫。
而二皇子不加管束,便养成这副直来直去的脾性。
大皇子揉捏眉心,暗暗腹诽他只长身量,不长脑子。
“此事你不必插手,我心中有数。”
大皇子怕他弄巧成拙,再三叮嘱。
以免自己还没等在京中站稳脚跟,先被亲兄弟拖后腿。
二皇子憋屈至极,点头应是。
等了整整两日,才等到那道圣旨。
兄弟二人忙不迭入宫觐见,看到面色灰白,消瘦许多的皇帝。
大皇子眼眶通红,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
“父皇,儿臣来晚了!”
二皇子也在旁叩首,脑袋磕得砰砰响。
皇帝:“……”
他定了定神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先坐,让朕好好看看你们。”
两人端坐在八仙椅上,老大生得斯文俊秀,确实能看出他年轻时的影子。
老二却尤为勇武憨直,这会儿额间磕破了个窟窿,潺潺冒出鲜血,他似是感受不到疼一般,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
那副模样令人不忍直视。
也不知究竟像了谁。
当年,若非大小佘氏丧尽天良,罔顾尊卑,冲元后下毒手。
这两兄弟本该在他身边长大,由他亲自教导。
可惜了。
“你二人常年看守皇陵,对京城也不太熟悉,回来后,应该四处走动走动。”
皇帝语重心长。
他到底心存亏欠。
“对了,朕听说你们都曾娶妻生子,下回入宫,记得把家眷一并带过来。”他补充道。
大皇子身躯僵硬了一瞬,旋即恢复如常。
他笑着应和。
知道以皇帝的年岁和身体状况,最喜儿孙绕膝。
看来,那个女人还得多活一段时日,否则自己刚回京,发妻便突发急症,恐会生出流言蜚语。
也不利于他续娶。
两位皇子在寝殿待了大半个时辰,直至皇帝面露疲态,二人才开口告辞。
刚走出养心殿,大皇子转身往东宫所在的方向行去。
“大哥,据说司氏十分倨傲,仗着自己建立新城、推广良种,立下不少功劳,就将回绝了所有人的拜访。
以她的性子,应该不会见咱们。”二皇子道。
大皇子面上透出淡淡笑意,说:
“见不见都无妨,但你我较谢衍年长,总得摆出兄友弟恭的架势,父皇方能安心。
司氏闭门不见最好,也让父皇看看,谢衍千挑万选的太子妃,有多么目中无人,仗着自己肚子里的那块肉,便敢如此轻慢你我。”
二皇子似懂非懂的挠挠头。
他不明白大哥这么做的用意,但谢衍是该死,嫁给谢衍的司氏同样该死。
总有一天,他会亲手送这对夫妻下地狱,让他们做一对同命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