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连一向淡定的周逸尘,也觉得有些遭不住了。
他倒不是怕被说,主要是怕江小满一个黄花大闺女,脸皮薄,在这年代被人这么说,会下不来台。
他连忙站起身,对着众人拱了拱手,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
“各位叔叔婶子,大娘大爷们,求求你们,就饶了我们吧。”
“你们再这么说,小满以后可不敢给我送水喝了。”
他这话半开玩笑半认真。
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
周逸尘现在可是他们眼里的“神医”,是能救命的人物,他的话,谁敢不给面子?
要是真把这位小祖宗得罪狠了,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人家给你下药的时候手抖一下,那还得了?
大家立刻心照不宣地交换了几个眼神,虽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嘴上却不再起哄。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
“周医生脸皮薄,咱们懂!”
院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更加热络而融洽。
……
院子里的笑闹声,随着最后几个村民的离开,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夕阳的余晖,将小院的地面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黄色。
周逸尘送走最后一位来看腿疼的大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忙活了一整个下午,人终于走完了。
只是,他看着角落里那几个空空如也的药材筐,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今天来看病的人实在太多,超出了他的预料。
之前在山上采的那些草药,本以为能用上一阵子,结果一下午就消耗得七七八八,甚至还不太够。
不过周逸尘也承诺了,明天就去山上采药,让他们明天来拿。
村民们也不着急,别说一天,就算多等几天也没事,周逸尘是他们队的卫生员,他们看病不花钱。
虽然是免费看病,但周逸尘也不是没有收益。
虽然没钱,但生产队却会给他算工分。
而且还是满工分。
一天十分,雷打不动,不管有没有病人。
在这年头,工分可就是命根子。
到了年底,既能分到救命的口粮,又能分到钱,用处大着呢。
能有这么个既给队里长脸,又让大伙儿得实惠的卫生员,他们偷着乐还来不及。
等最后村民们离开之后,整个小院终于安静下来。
江小满从屋里走出来,白了周逸尘一眼。
她让周逸尘赶紧去屋里歇着,晚饭她来做。
周逸尘本想说自己不累,还能帮忙。
但看到江小满那张还带着一丝红晕的娃娃脸,和那故作凶巴巴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刚才被那群叔叔婶子们打趣,这丫头显然是还没缓过劲来,正害羞着呢。
“行,那就辛苦你了。”
周逸尘从善如流。
看了一下午的病,他的身体倒是不累,但精神上确实有些疲惫。
一下午面对二十多个病人,虽然大多是些头疼脑热的常见病,但他必须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差错。
这不仅是对村民负责,也是对他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望负责。
他脱了鞋,盘腿坐到温热的土炕上,靠着墙壁,打开天赋面板,查看今天的收获。
【医术LV2(113/2000)】
看着这个数字,周逸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短短一个下午,医术熟练度,就暴涨了近百点。
这效率,可比单纯看书要快太多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也是提升技能最快的途径。
关闭面板,周逸尘顺手拿出一本医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
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与屋外灶房里传来的切菜声、锅铲碰撞声,交织成一曲安宁而温暖的黄昏小调。
【医术熟练度+1】
【医术熟练度+1】
……
没看一会儿,江小满清脆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
“逸尘,别看了,赶紧洗手吃饭!”
周逸尘抬起头,只见江小满端着两碗菜进来,脸上已经不见了之前的窘迫和羞赧。
今天的晚饭很简单,就一盘炒白菜,一盘土豆片,还有两碗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
江小满的脸蛋在昏黄的油灯光下,依旧是红扑扑的,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亮和坦然。
从小到大,他俩被人打趣的次数其实也不算少。
只是如今离家千里,在这陌生的乡下,又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起哄,感觉总归有些不一样。
但江小满毕竟不是那种扭捏的小姑娘,羞涩劲儿过去,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快吃吧,都忙活一下午了,肯定饿坏了。”
她麻利地把筷子递给周逸尘,自己也坐了下来。
周逸尘接过筷子,夹了一筷子土豆片放进嘴里。
味道不错,带着一丝锅气的焦香,咸淡也适中。
“手艺不错。”周逸尘由衷地夸了一句。
“那是!”
江小满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脸上的红晕在油灯下,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她扒拉了两口玉米糊糊,似乎想起了什么,那股子得意劲儿瞬间就垮了下去。
周逸尘看在眼里,放下筷子,轻声问道:“今天上工怎么样?累不累?”
一听这话,江小满的脸,顿时就皱成了一团。
“别提了!”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白菜。
“这几天,队里安排我们知青上山砍柴,为过冬做准备。”
“刚开始两天还好,大伙儿都憋着一股劲,还能撑得住。”
“可这都连着好几天了,那股子新鲜劲儿早没了,剩下的,就只有累。”
她撇了撇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委屈。
“我们女知青还好点,就是负责捆扎些细软的枝条,再帮忙抬下山,活计相对轻省。”
“像赵卫国他们几个男的,那才叫一个惨!”
“队里虽然对我们知青有照顾,可他们到底是男劳力,砍树、劈柴这种重活,都得他们顶上。”
江小满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人听到似的。
“前两天我看见赵卫国的手,好家伙,血泡磨破了,又起了新的,手掌心都不能看了。”
“他们几个现在,每天累得跟死狗一样,下了工回到知青点,倒头就睡,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就这么个干法,一天下来,也挣不了几个工分。”
周逸尘安静地听着,心中暗自咋舌。
这么累?
虽然他下乡之前,就对农村的艰苦劳动有了心理准备。
但从江小满嘴里说出来,那种鲜活的、带着切身体会的疲惫感,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心惊。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庆幸,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他再一次庆幸,自己当初未雨绸缪,走了学医这条路。
和挣扎在温饱线与繁重劳动中的其他知青比起来,他现在过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
虽然这小院简陋,家具不齐,但至少是他一个人的天地,清静自在。
不用去知青点,跟一大帮人挤在冰冷的大通铺上,闻着满屋的汗臭味。
更不用为了多一口吃的,多挣一个工分,就把自己往死里折腾。
一技在手,天下我有。
古人诚不我欺。
就在周逸尘暗自感慨的时候,对面的江小满忽然放下了碗筷。
她苦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控诉。
“我浑身上下都疼。”
“肩膀、后背、腰……感觉就没一块地方是自己的了。”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小手,有气无力地捶着自己的肩膀。
周逸尘心里一动,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
“所以呢?”
“所以!”
江小满的音量猛地拔高,那双明亮的眼睛瞪着他。
“周逸尘!你之前答应我的事,还算不算数了?”
“你可别想赖账!”